第82章 質問

  寬闊的大殿。


  殿內上方懸著一麵寶鏡，光華流轉，絕非凡物。


  殿中供奉著一隻渾身雪白，安詳閉目的神獸——大曜護國神獸白澤。


  據說當年大曜開國帝、後於亂世中起兵，白澤奉書而至，召三界有靈之物，輔助帝後，平戰亂，驅魑魅魍魎，開啟大曜王朝的盛世。


  功成名就之後，白澤神獸力竭而眠，而侍奉神獸的後族葉氏，得神獸點化，修為不凡，能與采天地靈氣，集日月精華而產生靈智的各種靈物溝通，因此，葉氏一族也被稱為“神佑世家”，大曜曆代聖後，都出自葉氏。


  為了維護大曜的基業長青，開國聖後更組建“天音司”，旨在“承天意，聽神音，查邪惡之徒，司護國之事”，以掃除影響大曜繁榮昌盛的因素。


  與此同時，開國聖上更想到了“天音司監察天下，那誰來監察天音司？”，是以，集大能修士，建清心殿，煉真言鏡，以護國神獸為鎮，天音司中人到了此殿，修為被壓製，有如普通人，而真言鏡，能照出其言的真偽。


  因此，清心殿，又名真言殿。


  此時，曜帝楚毅立於神獸之前，開口就問：“絳音，你可知罪？”


  絳音匍匐在地，無半句辯解：“微臣知罪。”


  楚毅再問：“罪從何處？”


  絳音以額觸地，“微臣犯了三大罪，其一，治下無能，沒有察覺司中之人竟膽敢裏違背聖意監察定北；其二，監察不力，身為天音司司主，竟沒發現禦史張有恒與妖道暗中勾結；其三，以下犯上，微臣身為臣子，沒有管理好部下，以致冒犯了曜王殿下，罪該萬死。”


  “好，很好！”楚毅目光冷銳，“三宗大罪，你樁樁承認，卻又樁樁開脫，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你好大的膽子！”


  “天音司監察之人，都需報與司主知曉，沒有你的同意，嵐沅敢踏入定北？”


  “而你手下的探子遍布朝野，魏泉一個遠隔八代之外的族人吃了空餉這等芝麻大的事，你都能察覺得清清楚楚，朝廷大員勾結妖道謀害皇族這樣的驚天大事，你卻一句監察不力就推得一幹二淨？”


  楚毅聲如寒冰：“陽奉陰違，目無君主，違抗聖意，絳音，你是不是以為有聖後護著，朕就治不了你？”


  君王之怒，猶如雷霆。


  一時間，殿內的溫度降至冰點。


  絳音更加臣服在地，手心無可抑製的出了一層薄汗。


  還是……大意了。


  原以為‘斷臂求生’，‘嵐沅’沒了外援，抓她如甕中捉鱉，會拖住曜王的腳步。


  沒想到，他回來得這樣快。


  而且，一路上，天音司竟沒收到半點風聲。


  直到曜王人到了帝都才反應過來。


  更糟糕的是，聖後娘娘攜太子殿下去了聖山祈福，宮中無援。


  一切隻能自救。


  “微臣萬萬不敢！”


  絳音力持鎮定，說道：“聖上和娘娘都是微臣的君主，微臣忠心侍奉，不敢有絲毫不敬之心，微臣所言，句句屬實，聖上如若不信，可取下真言鏡，微臣敢把方才說過的話，對真言鏡再說一遍。”


  真言鏡前，說謊者，不僅會被揭穿，而且會觸動鏡上的禁製，招致懲罰，輕者失去聲音，成為啞人，重者不僅失去聲音，更是修為盡失，淪為廢人。


  這般決然無畏，到讓楚毅有些驚訝。


  絳音又道：“聖上明察，微臣犯下這三宗大罪，絕不是有心而為，實乃三個月前，娘娘交給微臣一支血參，命微臣閉關煉製血參續命丸。”


  說到這裏，她恭手奉上一個錦盒，盒中一枚紅色丹藥，煙霞繚繞。


  “微臣閉關三個月，幸不辱命，血參續命丸已煉製成功，現奉呈聖上。”


  楚毅目如利劍，看向絳音，好似要切開她的皮肉，讓她所有的心思無所遁形。


  絳音雙手奉呈錦盒，神色堅定。


  “你若有半句謊言，朕決不輕饒！”楚毅冷聲，又向殿外：“曜王進來。”


  楚少衡垂手進殿。


  楚毅問道：“她的陳情你聽到了，你還有何疑問？”


  “兒臣沒有疑問。”楚少衡仰頭看向真言鏡，“就是兒臣此次出去，聽說了一件奇事，據說世間有個泉眼，名無憂泉，喝了此泉之水，能忘記自己想忘記的事情，比天音司的洗魂池還要奇妙。”


  “無稽之談，世人胡謅，你也跟著胡謅不成？”楚毅皺眉，“若真有此泉，那天下哪還有那麽多愛恨憎癡貪戀狂。”


  “父皇說的是，若真有此泉，有什麽傷心事，喝完就忘，世間就不再有煩憂了。”楚少衡想到什麽，忽然一笑，“若真有此泉，或者有跟此泉功效一樣的東西，那對天音司來說，絕對是至寶。”


  匍匐跪地的絳音身形陡然一僵。


  楚毅怒瞪：“你又想胡謅什麽？”


  楚少衡慢聲道：“兒臣隻是看到司主，看到這真言鏡，然後設身處地一想，要是有這麽個東西在我頭頂上，讓我時時必須謹言慎行，半句謊都說不得，我肯定如芒刺在背，想方設法的要把這根芒刺拔掉。”


  “怎麽拔掉呢？這真言鏡是集大能修為打造的寶物，想要打碎肯定是不行了，但世間一物克一物，我是不是可以煉製一種東西，這種東西的功效就如同傳說的無憂泉泉水一樣，吃了之後，忘記了自己想忘記的東西，這樣，在麵對真言鏡的時候，就無所畏懼了。”


  圖窮見匕。


  楚毅麵色一凜，森然看向絳音。


  絳音再不能沉默以對，辯白道：“微臣疏漏，縱容司中之人冒犯曜王殿下，曜王殿下無論如何處置微臣，微臣絕無二話，但事關天音司的清譽，還請曜王殿下慎言。”


  “大曜開國數百年，天音司謹遵‘承天意，聽神音，查不邪惡之徒，司護國之事’的宗旨，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逾越。”


  她抬起頭，直視楚少衡，“且不說微臣隻到換骨，就是先代司主，突破洗心之劫，有通天之法，在這清心殿中，真言鏡前，修為也都被壓製，如同常人，若真有那樣的邪藥，也是真言鏡前，無所遁形。”


  又朝楚毅叩拜：“微臣懇請真言鏡前證清白。”


  楚少衡冷笑。


  楚毅卻驟然喝道：“夠了。”


  “真言鏡乃國之重寶，豈能因為你們的口角之爭就動用？”


  楚毅不想再聽他二人糾纏，很快有了決斷：“絳音，你所說之事，待聖後回來，朕找她對證，再發落你，此前，你就在這清心殿中好好反省吧。”


  絳音俯身，叩首領命。


  楚毅又狠狠瞪向楚少衡，“還有你，事情明了之前，你給朕回曜王府好好讀讀聖賢書，學習祖宗法度，少把胡謅當回事。”


  楚少衡目的達成，不再糾纏，朗聲應下。


  低垂的眼瞼掩住了心中神思，也不知阿芙那裏，情形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