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味醒
言傾走後。
楚少衡走向暖閣，一眼就看到了準備翻窗逃之夭夭的一人一鳥。
他腳步一頓，轉了個方向。
這廂，自知闖了禍的舒芙，正身形靈巧的翻窗而出，一邊戳金絲鳥，“都是你，我又沒說不準你汲取我身上的靈氣，你裝什麽夢遊啊？還在我麵前滾成個圓筒？！”
讓她一時忍不住手癢就讓它滾遠了點。
金絲鳥這會子還暈頭暈腦的，雖然聽到主人的前半句話很高興，但後半句可不是什麽好話，它是絕對不會承認的，幹脆徹底裝到底，“你在說什麽啊？我聽不懂！”
“聽不懂你跟我逃什麽逃？”舒芙磨牙。
“我這不是一醒來就看到你翻窗，以為有危險，所以就本能的趕緊跟著。”金絲鳥一派懵懂，天真無邪的問：“怎麽？沒有危險麽？那主人你翻窗做什麽？”
舒芙深深的覺得，這家夥睜眼說瞎話的功力，無人能及。
輕靈的落地，正想給金絲鳥一個爆栗，後方就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是啊，我也想知道，阿芙，你翻窗做什麽？”
她下意識回頭，就看到了斜靠著廊柱，似笑非笑的楚少衡。
“我、我在鍛煉身體！”
就睜著眼睛說瞎話這項技能來說，舒芙跟金絲鳥比起來，顯然差遠了，她連楚少衡的眼睛都不敢看，心裏哀嚎著，完了完了，被逮住了！
又想著，不行不行，得做點什麽彌補一下，最起碼讓這句謊話顯得沒有那麽假，該做點什麽？
很快，她想到了。
舒芙拉住窗沿，身形靈巧的又翻進了暖閣。
楚少衡：“……”
隻有金絲鳥不愧跟舒芙心意相通，立刻拍翅膀鼓掌，“太棒了！主人，再來，多鍛煉幾次，你以後絕對是天下最厲害的翻窗神手。”
可惜它主人一點也不稀罕它的鼓勵。
再來個毛啊！翻窗神手又是什麽鬼？
舒芙把臉埋進臂彎裏，把自己想象成一朵長在暖閣裏的蘑菇。
直到身體忽然騰空了起來。
她想象不下去了，開始掙紮，“放開我，你幹嘛？”
“在采蘑菇。”楚少衡一本正經，把她放在塌上，視線上下打量她，琢磨道：“你覺得，蘑菇是清炒好吃，還是燉湯好吃？”
舒芙搞不懂話題怎麽扯到做菜來了，不過這個她擅長，也正好把她從剛才的尷尬境地中解脫了出來，很是積極的回應道：“清炒爽口，燉湯鮮美，各有各的味道，就看你更喜歡哪一種吃法。”
楚少衡視線落在她的唇上，“我想先嚐嚐清炒的味道。”
舒芙正想說‘巧了，她剛好做了’，剛一開口，就被堵住，他的舌趁機鑽到了她口中，掃過她的每一個牙齒，追逐她的舌，輾轉翻卷。
而他放置在她腰上的手，火熱滾燙，她恍惚的感覺自己就是一朵蘑菇，正被炒來炒去。
直到舒芙氣喘籲籲，楚少衡才停了下來。
他看著她紅撲撲的臉，澄澈的眼睛裏此刻水霧迷離，眼角眉梢都是紅潤的，忍不住又親了一下，意猶未盡，“清炒的味道確實不錯。”
還真是把她當成一盤菜了！
舒芙頓時惱了，咬了他一口，楚少衡不備之下，發出嗤的一聲，放開她捂住了嘴巴，哭笑不得，“阿芙，你這是不當蘑菇，改當小狗了麽？”
舒芙原本有點擔心是不是咬重了，結果一聽他這話，又來氣了，抓住他的胳膊又咬了一口，呲了呲牙，“我就咬你？怎麽著？你還想咬回去啊！”
“還真變成小狗了！”楚少衡摸了摸胳膊上的壓印，將另一隻手伸給她。
舒芙瞪大眼睛看他，一臉‘你幹嘛’的表情。
“你不是牙癢想咬嗎？”楚少衡一臉無奈，“又不能放你去咬別人，所以，隻好犧牲我自己了。”
“那我真的咬了？”舒芙撮了撮牙。
“咬吧！”楚少衡視死如歸。
“不咬了。”舒芙忽然就笑了。
她那點氣來得莫名其妙，散得也莫名其妙，這麽一番鬧騰，是完全的忘了先前烏龍的事情，她走到桌前，將食盒打開，“我餓了，我們吃飯了。”
楚少衡見她恢複了慣常的神采，自不會再跟她鬧，走到桌前。
他臉上是全然的期待，而眼底，卻閃過無底的黯然。
他的失味症由來已久，太醫院的各位太醫，天下有名的名醫，都來給他看過，並沒有用，他隱約知道原因是什麽，然而由於長久的失味，他已經習慣，也已經忘了不同的食物是怎樣不同的味道，所以，並沒有覺得如何遺憾。
直到此刻。
從她說要親自做東西給他吃開始，遺憾的感覺就充斥著，還隱隱的夾雜著焦躁不安，他怕她滿心歡喜的做出來，他卻嚐不出任何味道——而這簡直是必然，所以，故意拖延時間，想要避開跟她一起用餐。
可是，她那樣固執，一定要等他。
楚少衡心中踟躕起來，一會兒該怎麽告訴她，不是她做得不夠美味，而是他……忽然，一股清晰的異香，打斷了他的思緒。
是一碗老鴨湯，遞到了他跟前。
舒芙一臉期待，“喝喝看。”
楚少衡接了過來，下意識喝了一口。
然後，濃鬱的香味在口中泛開，他不相信，又喝了一口，這回他感覺更清晰了，這湯除了香濃，還有微微的酸，微微的麻，組成起來，非常的爽口和開胃。
很快，一碗老鴨湯見了底。
舒芙將筷子遞給他，給他夾了個雞腿，又幫他剝起蝦來，微微提起的心這會子全然放下了，因為她知道，不同於上次她試圖幫他喚醒味覺失敗，這一次，成功了。
沒錯，楚少衡這會兒第一次發覺，酸、甜、苦、麻、辣、鮮……原來食物可以有這麽多種味道，不同的味道疊加在一起，又會產生新的美妙的味道，他現在有點明白，為何莫鉉會花重金從帝都聘請廚娘、而武猛寧願花光餉銀也要去奇味齋大吃一頓了。
這個認知，也讓他斟酌起屬下的俸祿來。
於是，舒芙這次下廚，除了治好了楚少衡的失味症，更產生的一個沒人想到的後果——定北的屬官漲俸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