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生死
楚少衡隻是覺得冷。
他從來不怕冷。
他一直認為，冷是磨礪意誌武器，破雲劍法中有一招‘破冰’，練這招時，他曾經在極北之地的冰川之上，在寒風刺骨中，整整練了九天，他未曾覺得冷。
被邪術者引入寒水之淵，困於其中半個月，他亦未覺得冷。
段慕青曾經說他：世間再沒有你這樣冷血冷心的人，活脫脫一塊行走的千年寒冰，怎麽捂都捂不熱，所以，你當然就感覺不到冷。
是啊，他明明感覺不到冷的，也從來不怕冷的。
可是現在，舒芙安靜的躺在他的懷中，無聲無息，總是神采飛揚的臉上，完全喪失了生氣和顏色，隻剩下一片灰暗，她柔軟暖和的手，也失去了所有的溫度，成了冰。
楚少衡忽然就感覺到了冷。
冷意從握著她手的掌心，絲絲縷縷傳來，一寸一寸的侵蝕著他，傳到四肢百骸，又從四肢百骸生出密密麻麻的冰刺來，將他整個人完全的釘在當場。
他驀然間明白了。
原來，從前他不覺得冷，那是因為，他從未體會過真正的暖。
像是感應到主人的刻骨幽冷， 破雲劍也散發出幽冷至極的光，那光竟比來自幽冥的白骨還要令人發顫，一時間，連無數白骨都膽寒後退，不敢輕舉妄動。
結界中的二人一鳥完全的傻掉了，反應過來，全都顧不得其它，快速衝出結界，奔到了舒芙的旁邊。
“主人，你醒醒。”
金絲鳥抬起爪子，撓了撓舒芙的腳底。
她這個地方最怕癢，有次她裝死嚇它，就是這裏破了功。
然而這一次，舒芙沒有任何動靜。
金絲鳥呆呆的看著她，她臉色灰敗得嚇人，特別是脖子上被蠱王咬過的地方，是駭人的死灰色，它驀然反應過來什麽，“啊！我知道了，你中了最可怕的蠱毒，需要解毒，解毒丸，我這裏最厲害的解毒丸。”
它一拍腦袋，把爪子伸進翅膀了使勁掏了掏，掏出一個碧玉瓶子來，倒出一顆丹藥，交給楚少衡，“快，給她喂下。”
那是一顆碧玉色的丹藥，光華流動，散發著純粹的靈氣。
這顆丹藥名聚靈丹，由聚靈草結成的靈果煉製而成，聚靈草三百年一開花，三百年年一結果，結成的靈果收納了天地之精華，日月之靈氣，再經過特殊的方法煉製成聚靈丹，能解天下奇毒，但凡有一口氣，就能起死回生。
就算是碧落島，也僅有一顆，被島主闌澈小心的收著，金絲鳥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它偷到手，原是準備留著自己保命，打死都不拿出來的。
楚少衡見過的寶物不知凡幾，一眼就知道聚靈丹的價值，那些繚繞的碧玉色靈氣讓他的瞳仁有了一絲的光亮，他小心翼翼將丹藥喂入舒芙口中。
聚靈丹並不需要吞咽下肚，隻需要含著，片刻即消解，藥力發散全身，將中毒者所中之毒消解於無形，整個過程，不過須臾，中毒者就會醒來。
金絲鳥一邊鬆了一口氣，一邊又肉痛道：“我把我的保命聚靈丹都給你了，你可要快點醒了，我數三聲，你要不醒來，我以後都不理你了。”
魅笙不知為何心裏發慌得厲害，“這丹藥真的能救她吧？”
司寇辰道：“蠱王至陰至毒，但是聚靈丹至陽至靈，一定有用，如果聚靈丹都沒有用，那天下再沒有什麽能救舒姑娘。”
金絲鳥自信的開始報數：“一、二……”
三還沒說出來，忽然有什麽東西先滾了出來。
是那顆聚靈丹。
而舒芙的臉色，在這一瞬間，更加的灰敗下去，在血色的月光中，透著死氣沉沉的青。
楚少衡眼中那一絲光亮迅速黯淡下去。
“怎麽會這樣？”
魅笙一把揪住司寇辰的衣領：“你他媽不是說一定有用嗎？”
司寇辰像是瞬間被抽空了力氣，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沒錯，隻要有一口氣在，聚靈丹就能起死回生的，隻要一口氣……”
“所以，主人連一口氣都沒有了？”
金絲鳥呆呆的發問，呆呆的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剛才明明還活蹦亂跳的，背後還長眼睛，我做點小動作都被她逮住，怎麽會一口氣都沒有了？”
它慌忙把爪子放到舒芙鼻尖。
片刻，金絲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隻覺得天都塌了。
一時間隻有跟著楚少衡前來的武猛和文宗哲一頭霧水，氣氛太過凝重，武猛不敢輕舉妄動，以眼神詢問文宗哲：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文宗哲看著場中，正懷抱少女的主上，嘴巴張得大大的，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總覺得自己是看錯了，神色比他還茫然。
視女人如蛇蠍避之不及的主上，什麽時候起，竟然會主動將女人攬入懷中。
而且他臉上的神情，還如此的悲痛欲絕，好像、好像懷中的少女，是他最珍視的，最不能失去的寶貝一樣。
主上出去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就在這時，一道淒厲的聲音響起：“我的萬骨聚陰陣，我的黑大王。”
崇陽子方才法陣被破，遭到反噬昏迷了過去，這會子轉醒，披頭散發，捧著被劈成兩半的罐子和一動不動的蠱王，眼睛紅得滴出血來，“本道花了一輩子的時間，以萬骨練成聚陰陣，以王族死胎養出蠱王，過了今晚，天下無人能敵，你們、你們盡然全都毀了。”
“你們讓本道功虧一簣，本道要你們陪葬。”
崇陽子血紅的眼中射出刻骨的怨毒，他將蠱王吞下肚，竟然以身飼蠱，人蠱合一，化成邪魔，衝向眾人。
好似凝聚了天地間所有的不甘和怨恨，崇陽子身體越脹越大，像是一座山，要將所有與之作對的全都壓在腳下，永世不得翻身。
被破雲劍震懾的幽冥白骨，得到了鼓勵，又重新嘎吱嘎吱的移動起來。
武猛最先反應過來，仗劍縱身至主上前方，擺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強悍氣勢，擋住崇陽子，將近身的白骨，全都打飛了出去。
“你們護著主上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