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叛徒
夜的另一邊。
明珠城內城東南角,曜王府地牢。
四下漆黑一片,隻有頭頂開了個碗口大的小窗,照進些許光亮,照出地牢內的情形,玄鐵精製的鐵門,三麵密封的牆壁,特製的大鎖,還有兩個犯人。
兩人一白一黑,並沒有上手銬和腳鐐,顯然,這個地牢足夠牢靠,插翅難飛,並不怕犯人逃走,所以,不需要多此一舉。
這會子,穿黑衣的那個正走來走去,時不時抓一把頭發,整個人透著無比的焦灼,最後,他實在忍不住,問道:“這麽多天還不出現,主上不會真的出事了吧?”
此人模樣周正,行走間透著殺伐之氣,一看就是上過戰場殺過敵的將士,正是曜王在戰場上的副將,如今的曜王府的統衛,武猛。
武猛原是大曜的武狀元,供職於大理寺,後來因為查案期間得罪權貴,被構陷下獄,是曜王將他保了出來,武猛自此便跟隨曜王,是曜王的右臂。
他話音落下,一隻鞋子便毫不客氣朝他砸了過來,自是來自牢中的另一名獄友——曜王府府丞文宗哲。
“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我八百遍了。”
文宗哲忍無可忍,“你那豬腦子除了想這個,能不能想想其他的,比如你的副統衛,是何時開始勾結張有恒那老匹夫的?”
作為王府府丞,文宗哲十分清楚自家主上的功力——連武猛這個武狀元,在其手底下都不能過百招,文宗哲不相信,主上真的會身陷險境。
最大的可能,是自家主上又悟到了什麽武學奇招,忘乎所以,亦或是尋到了什麽妖邪蹤跡,追蹤斬除去了,畢竟,此前有過這樣的先例。
所以,牢裏蹲的這些天,他到不擔心主上的安危,他就是十分火大。
武猛這莽夫,居然讓一個奸細在自己手下安然無恙多年,還官升副統,一想到這個他就氣得把剩下的那隻鞋子也砸向武猛。
“平時叫你多讀點書,放聰明點,好為主上多排憂解難,你倒好,有空就跟莫鉉那混蛋切磋武藝,還信誓旦旦你有個聰明的副統衛就夠了,果然聰明,表麵忠心不二,背地裏竟然跟張有恒這個老匹夫蛇鼠一窩,都是你教的好部下!”
說起這個,文宗哲氣不打一處來。
他們此次會淪落大牢,就是因為副統衛莫鉉突然叛變。
本來,即便曜王不在,定北封地,武猛主管治安,文宗哲主管政務,他們一文一武相互配合,定北不會出任何亂子。
即便是禦史張有恒前來,定北也不是他可以放肆的地方,頂多是表麵上好酒好菜給張有恒接風洗塵一番,將他放倒軟禁,等到主上歸來處置便是。
萬萬沒想到,武猛深信的副統衛莫鉉,放倒的不是張有恒,而是他們倆和封地的一眾屬官,並趁著他們身中軟骨散,領軍發難。
莫鉉大義凜然的以‘作為二皇子左膀右臂,他們不思尋找二皇子下落,隻一心貪權好色,每天尋歡作樂’為理由,將兩人抓了起來,關進重犯地牢。
一提到這個,武猛就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知人知麵不知心,他從我在大理寺時就跟著我,我被人構陷下獄時也有難同當,一直忠心耿耿,哪知他竟是這樣的包藏禍心?”
說到最後一句,武猛咬牙切齒。
最切膚的痛,莫過於被最信任的人背叛。
“也就是說,這個局從你在大理寺時就已經布下了。”文宗哲冷臉琢磨道:“那這幕後主使之人,必不是張有恒,而是另有其人。”
武猛一頭霧水:“你從哪裏看出來的?”
“張有恒但凡有這腦子,就不會盯著主上這麽多年,隻曉得瘋狗似的亂咬,而沒有造成任何實質性的損害和威脅。”
這些天來,文宗哲將有關莫鉉的東西都細細的回憶了一遍,其餘都沒任何可疑之處,隻有幾個月前的一件事,讓他心有疑惑。
那天,他有事去找莫鉉,正好看到莫鉉抓著一隻奇特的鴿子。
見到他,莫鉉就把鴿子藏了起來,笑道:“武大人忒不厚道了,下官精心養的一籠乳鴿,竟被他發現,隻好分了一半給他做封口費,明明答應下官不說出去的,結果前腳剛走,府丞大人後腳就聞風而來。”
怕被搶似的,莫鉉立刻喚來下人,將乳鴿拿去下廚了,拱手道:“多的下官是沒有了,不如就請府丞大人一同享用吧。”
文宗哲自是同意,跟莫鉉一起享用了乳鴿宴,事後他問起武猛,武猛一開始還閃爍其詞,後來他使了個小計策,才從武猛口中證實,莫鉉的確給其送過半籠鴿子。
此刻,文宗哲想起此時,想起武猛那會兒的閃爍其詞,他心頭的疑慮更是加深,又一次問武猛,“你老實告訴我,當年莫鉉到底有沒有送過你半籠鴿子?”
“送過。”武猛細細說道:“那天我正在用午膳,莫府的管家就提了半籠鴿子送來,說是他們主子精心養的,將一半送給我,還懇請我不要說出去,尤其千萬不要讓你知道,免得你曉得了,剩下的半籠就留不住。”
“所以,一開始的時候我才支支吾吾,不過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哪兒瞞得過你,後來你不也知道了嗎?”想到什麽,武猛眉頭一皺,“怎麽?如今想來,那件事竟有問題?”
“何止有問題?人家根本已經把把柄都放在我們眼皮子底下了,而我竟然如此愚蠢,被他糊弄過去了。”文宗哲氣得想回到過去掐死自己。
當時他得意於小小一個計謀,就從武猛口中套出了話,想起前些日子武猛嘲笑他弱雞的行徑,當即嘲諷武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氣得武猛想要提刀砍他,兩人一番交鋒,哪裏還記得問清楚送鴿子的具體情形。
“我在莫府晃眼看到的鴿子,想來根本不是乳鴿,而是信鳥。”文宗哲眼裏冒火,“莫鉉當即留我下來用乳鴿宴,一方麵打消我心裏的一絲懷疑,一方麵有時間派人給你送鴿子,這樣一來,我事後來找你查證,他也不會露陷。”
“所以,他特意懇請我不要說出去,尤其不要告訴你。”
武猛也明白了其中的關竅,“因為他知道,你的脾氣,太輕易問出來的東西,你肯定不大相信,隻有在你的計謀之下套出來的東西,你才會深信不疑。”
文宗哲臉色難看至極,牙齒幾乎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