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祭品
龍泉寺內。
雲墨軒眼中閃過無數複雜的情緒。
仿佛回到十歲那年,他第一次看到那個他稱之為‘父皇’的男人身後巨大的龍影時,震顫、興奮、驚懼、臣服……百味陳雜。
“你能看到朕身上的龍影?”那個男人轉過頭來,對他笑了,“很好,你就是我玥國的太子,龍神之力的繼承者。”
雲墨軒一直記得那個笑容,臉上笑意盎然,眼裏卻沒有一絲暖意,詭異、冰冷,像是包裹著糖衣的毒藥。
第二天,他就被一道聖旨立為太子,成為整個玥宮最大的活靶子。
過往的浮光散去,隻有眼前清晰的怒火騰騰的龍影,雲墨軒內心有千萬的困惑和疑問,而唯一明確的答案——
“是你,殺了玥國的陛下!”
一句話,掀開了籠罩在整個玥國之上的層層迷霧。
留下來的護衛,自然都是雲墨軒的心腹,這夥人全都大驚失色,白一手中的劍差點拿不穩掉地上,強烈的懷疑自己聽錯了,“殿下,您剛才說什麽?”
雲墨軒目光幽深莫測,打量著佛塔上的玄色身影,最後視線透過鏤空的欄杆,落在那人佩劍之上,隻一眼,他就認出了。
“弑君者,是劍鬼。”
他聲音是冷的,神情也是冷的,隻是眼裏卻並無見到殺父仇人時最該有的深沉仇恨。
習武之人比常人看得更遠更清晰,白一順著主子的視線看去,正好清楚看到劍鞘上的祥雲暗紋,他當然知道,那是破雲劍的標誌,而破雲劍,是劍鬼的佩劍。
白一腦子轉不過來,“怎麽、怎麽會?劍鬼與陛下,八竿子打不到一撇,再說,若是他殺了陛下……那烈火焚心,屍骨無存,他怎麽可能還活著?!”
當初白一接到太子密令,讓他帶一隊龍騎士去陛下出事的地方守著,白一心裏還覺得多此一舉,陛下已死,不管是誰殺的,那人必然早就死了。
所以,雖然麵上不顯,但他心裏,對於太子找術士給陛下的屍體施法,維持著還活著的假象,又是舉辦五十大壽,又是舉行賜福大會的行為,心裏是有疑惑的。
還曾暗自猜測,陛下多次對太子動殺機,偏寵大皇子,讓其多次險些喪命,隻怕太子早就懷恨在心,隻是懼於龍神之力,因此,從不敢表露半分不敬,直到陛下橫死,才能借此機會,讓術士控製陛下的屍體,表麵上是為了尋找弑君者,其實是以此泄憤。
其實不隻是白一,很多知道這對父子關係的太子心腹,隻怕心裏都曾閃過這樣的念頭,幾乎沒有人相信,太子這麽做,目的真的是為了引出弑君者。
畢竟,所有人都認定,弑君者,早已經烈火焚心燒得灰飛煙滅了。
“是啊,你怎麽還活著?你不該活著,也不能活著。”
雲墨軒視線落在虛空之中噴著熊熊烈火的龍影身上,那是至高無上的力量象征,是玥國皇族無人不想擁有的力量,然而他眼中,卻燃起詭秘的焰火。
他想,這一切是天意吧,天意讓劍鬼殺死那人,天意讓龍神之力盤踞在劍鬼身上,並且恰好進入鎮邪塔,天意,讓他今天有這樣大好的機會實施真正的神祭。
他原本準備的祭品,隻是金絲靈鳥而已。
雲墨軒瞳中,焰火更甚,他側身朝右手邊的龍騎士低語了幾句。
那名龍騎士似乎楞了一下,隨即,快步朝西方的禪房奔去。
佛塔上,楚少衡抓住護欄杆的手一鬆。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再有一萬個充足充分的理由,也不能說服自己相信,當時斬殺的邪術者不是玥帝。
楚少衡不知道追殺的邪術者怎麽成了玥帝,也不知道為何他竟能殺死玥帝,他此刻沒有時間來思慮這些,隻知道,必須要盡快從這座佛塔走出去。
多年刀口舔血,有些警覺性早已刻進了骨血裏。
這種警覺性提醒著他,此地大危。
“我該不該活著,我能不能活著,不是你說了算。”
楚少衡神色恢複慣常的冷然,手一拋,有東西衝天炮一樣衝到空中,綻放成一朵巨大的七彩煙花,和如血殘陽交織成絕美的畫卷。
“叫救兵?可惜,你叫多少救兵都沒用,來了也隻是送死而已。”
雲墨軒神色微微的憐憫,像是要讓他們做個明白鬼,“這座鎮邪塔,鎮的是一隻千年妖邪,當年耗盡了玥國九大高僧的法力才將其封印塔下,而即便是被封印了,隻要有人膽敢步入塔中,也會被邪妖殘念困死其中,有進無出。”
楚少衡神色不變:“如你所說,你們陛下龍神之力護體,尚且躲不過我的劍,區區邪妖殘念,能奈我何?”
“不是邪妖殘念,幽冥之輪已開,隻待太陽落山,邪妖本尊就會出現。”
雲墨軒坦言:“其實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的出現,這鎮邪塔,每一百年封印會有異動,需得獻上特別的祭品安撫才行,本來我還擔心這次的祭品不能令它滿意,安撫不好,現在有了你,我就放心了。”
方才在意識裏跟舒芙炫耀過它是如何被高看,隻要‘劫持’了它就能高枕無憂走出去的金絲鳥,聽得此言,忽然間明白了什麽,整隻鳥一震,渾身炸毛,氣得衝出了鳥籠,“我是有朱雀血脈的神鳥,你、你居然敢拿我當祭品?”
雲墨軒一笑:“你既是神鳥,何須懼怕邪妖?自有能力將其淨化消滅。”
“我當然不怕邪妖,我是怕我的身姿太過豐神俊秀,反而把邪妖嚇得衝出封印逃走,危及世人,我還是先出來。”金絲鳥狠狠瞪了雲墨軒一眼,展翅飛出去。
飛到一半,撞上了無形的禁製,它啊的一聲慘叫,直直墜下。
楚少衡接住了它。
他眼裏浮上一層寒冰,“放出千年邪妖,你就不怕滿城百姓遭殃?”
雲墨軒別有深意笑了,“你放心,有你為祭,邪妖自會萬分滿意,待它心滿意足,便是最毫無防備的時候,我自會將它重新封印,不會傷害任何人,更何況,為了以防萬一,我已命人在整個龍泉寺布下結界。”
“你既然這麽喜歡獻祭,為何不親自去?”
忽然一道清脆的女聲響起,與此同時,雲墨軒脖子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