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中秋夜宴(二)
一曲舞畢,舞女拖著長長的裙擺和衣袖退了場,這第二支節目——四海賀壽,是每年中秋宮宴的必演節目。
宮裏麵唱戲的戲班子都是由內宮專門養著的,他們不同於宮裏的太監和宮女,是住在宮外頭,但又吃著宮裏給的俸祿,專為宮裏的娘娘表演助興,外人稱之為禦用戲班。
四海賀壽雖是個已經傳承了幾百年的老節目,但按照規矩,每年宮裏要上演的一出戲是不能少的,不過卻可以在戲裏麵進行改編和創新。
大家都知道這個節目是專為太後所上演,不敢怠慢,雖年年看,但仍然看的仔細。
柳琦是頭回看戲,還是這麽濃重專業的戲,比之前麵的舞曲,更加有興趣。
大殿之中,咿咿呀呀的戲被資深的老師傅唱的一會兒大氣磅礴,一會兒婉轉動聽,有時候伴隨幾句旁白和對話,看得柳琦十分投入。
這場戲大抵是圍繞著祝壽一詞為中心點,發展出了幾個小故事,就是因為這些小故事,吸引了柳琦的目光。幾個故事看下來,她發現這裏麵隱含了一出女兒思念母親的戲碼,女兒對母親的思念之情雖不是故事的主線,卻串聯在每一個小故事當中。
荊溯發現柳琦看戲看得投入,便也跟著看了一會兒,察覺到旁邊有所異動,他轉頭一看,發現自家媳婦兒居然看戲看哭了。雖眼淚還未掉落,但淚水含在淚花裏要落不落,更讓人心疼。
“你怎麽了?”荊溯伸出手將人攬入懷中,難得嚴肅了起來。
柳琦埋頭,將眼睛裏的淚水擠了出來,全擦在荊溯的衣襟上:“我沒事兒,就是被這戲給感動到了。”
荊溯忍不住揶揄,他一點兒也不在意自己的衣服被弄髒:“媳婦兒你也太可愛了吧,這麽喜慶的戲你都能看哭,從前沒發現,你還是個小哭包呀。”
說是這麽說,但他還是不斷慢慢的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柳琦的背,安慰著她。
柳琦破涕為笑,反駁著:“我才不是小哭包,我一點兒也不愛哭好吧。”
“嗯,夫人不是,夫人不愛哭。”然而荊溯的神情卻藏著笑意,明顯就不同意柳琦的說法。
也是,此前柳琦當著荊溯的麵大哭過好幾回,幾次哭下來都是幾無形象可言。她也是立馬回想到了那幾次抱著荊溯哭的場景,於是臉漸漸的紅了起來。
剛才,她不過是想起了自己走得早的苦命的娘,才忍不住哽咽。
少頃,這出戲唱完了,由太後帶頭鼓起了掌。戲班子跪地,齊聲向太後賀了祝壽詞,聽得太後很是高興,賞了好些金銀財帛。
這時候,裏麵一直扮演‘女兒’角色的戲子,單獨上前了幾步,雖她臉上被顏料畫得看不出本來的樣子,可觀其五官輪廓,一定是位標致嫵媚的姑娘,柳琦看得清楚,那位戲女目露虔誠。
“兒臣祝母後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柳琦一張問號臉,看向荊溯。
荊溯:“應該是芙蓉長公主。”
這時候柳琦聽見殿內到處響起的竊竊私語。
“原來是芙蓉長公主,竟然是芙蓉長公主!”
“芙蓉長公主不是自請在西華寺修行嗎,她怎麽回來了?”
“今日是太後壽誕,又是中秋團圓之日,芙蓉長公主大抵是思念親人了吧。”
“怪不得方才我就覺得這位女子不論是身姿還是戲喉,都十分的出眾,既然是芙蓉長公主,那便不奇怪了。”
隻見太後已經驚喜的從尊位上站了起來,來到了那位傳說中的芙蓉長公主麵前,將她扶了起來,母女倆用力來了個擁抱。
“蓉兒,你怎麽回來了?也不提前派人回來告訴哀家一聲?”
宋芙蓉回道:“兒臣就是想給母後一個驚喜,要是提前告知了,驚喜不就沒了嘛。”
太後佯裝瞪眼,然而語氣和神情都是藏不住的喜樂:“你這孩子,在外修行了這麽些年,怎麽還是這麽孩子氣,啊?”
“兒臣是母後的孩子,在您麵前有點孩子氣也是正常的嘛,母後~”宋芙蓉撒著嬌:“兒臣先去把臉上的妝容卸了,再回來陪您呀?”
太後:“快去快去。”
柳琦真是發現自己孤陋寡聞了,前麵不知陛下不是太後的親生兒子,後麵也不知太後居然還有一個女兒。
嘖,前世好歹也是在宮裏待過兩年的人,這兩年還真是,光顧著爭寵和勾心鬥角了。
不知是不是柳琦的錯覺,那位芙蓉公主路過他們時,眼神好像在她和荊溯的身上停留了那麽一會兒,隻不過柳琦正要迎其而上,宋芙蓉已經走過去了。
殿內的交流聲還沒停,柳琦大概聽了一耳朵,幾乎全是對這位忽然冒出來的芙蓉長公主的溢美之詞。
期間,宮廷樂師的奏樂一直沒停,緩慢而悠揚的樂聲作為殿內的背景音,就算第三支節目還未上演,大家伴著音樂喝著酒,還是快哉。
秦相夫人借著這個空檔,向太後舉薦了柳瑤:“太後,陛下,臣婦的外孫女為了這回給太後祝壽,在府上特意排了一出節目,不知太後能否賞臉一觀?”
她這舉薦也並非貿然提出,前頭還和太後扯了一會兒家常,然後才引出後麵的話。
太後豈有拒絕之理,她樂見此事:“柳瑤這孩子真是有心了,瞿海,吩咐下去,後麵的節目稍緩一緩。”
瞿海:“是,奴才這就去安排。”
能在這樣的場合,用為太後祝壽這樣的名義,展示自己的才藝,這樣的機會並不是說有就有的,還需得了上位者的首肯和恩典。
換句話說,並不是每個官家女孩都能有芙蓉長公主這般尊貴驕矜的身份。
柳瑤自信滿滿出列,她自己帶的琴已經事先交給了後台統籌隊的太監,隻待太後令下,四個太監便合力將一把箏和其配備物件搬至殿堂中央。
柳琦認得這把箏,她以前還在柳府住時,一次偶然在柳府庭院看見這把擺在亭子裏的箏,當時出於好奇和新鮮,伸手摸了一把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