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遙遠的故鄉
第39章遙遠的故鄉
夏小洛再次無恥「引用」一位商界哲人的話說:「生意人要擺正和政府的關係,政府對於生意人來說,離不開,靠不住。要聽黨的話,按政府的要求辦,政府現在要求的事,你只要做到,就沒有麻煩,之所以你現在有麻煩,是因為你沒有按政府的要求辦,就如同孩子與家長的關係,你老爬牆上樹,撬門溜鎖,家長不打你屁股才怪。」
王大力一聽,覺得甚為有道理,心道,以後自己做生意,可要多多諮詢這兔崽子才是,這小子比他那臭屁老爹夏近東機靈多了。
夏小洛一指報紙道:「這報紙是五月份的,幾個月前,黨和政府就已經敲響警鐘了,你還頂風作案,往槍口上撞!怪誰啊?」
到了四點一刻,汽車才姍姍來遲,兩人順利登上汽車,朝著大河鄉進發。
那時候的縣級公路的路況很差,到處都是坑坑窪窪,汽車一路顛簸,跟過山車一樣,顛得夏小洛肝兒都快跳出來了。
王大力倒是習以為常,但一直都很擔心警察忽然查車,那時候流行「嚴打」,動不動讓王大力們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一陣兒。
汽車在坎坷的公路上行使了幾個小時,終於到達了大河鄉。
大河鄉鄉政府位於一條長約兩百米的街道上,兩邊有著一些簡陋的門市,有理髮店、滷菜店、服裝店、裁縫店、糧油店等居民生活必須的店面,可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汽車停在這裡,下了車,他們又找了一輛農用三輪車,給了那師傅一塊錢,讓他往老夏庄開去。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夏季的溽熱消退,一輪幽藍的圓月掛上了西邊,開闊平坦的田野在柔和的月光下,如同一片綠色的地毯。
已經齊腰深的玉米秧子被夜風一吹,呼啦啦地擺動著葉子,向遠道而來的客人揮手致意,蟋蟀、蛐蛐和其他不知名的昆蟲熱鬧的叫著,與路邊池塘里的蛙鳴交織成盛夏充滿生機的交響曲。
夏小洛記不起多久沒有回過老家了,重生之前的那一生,他參加工作以後,他最多只回洛水縣城看看父母,這大河鄉老家可是很少回去了。
說起來,大河鄉老夏庄給他帶了很多歡樂,他的童年在這裡有不少美好的記憶,不用說和村裡幾個孩童一起下河捉魚釣蝦,也不用說爬樹掏鳥窩下雪天牽著獵狗追兔子,但說在這接天連日的「青紗帳」里就有很多美好的回憶。
半熟的玉米帶著誘人的清香,生吃即可,讓人唇齒留香;青色的黃豆最好燒一燒,又香又有嚼勁;紅薯埋到土裡,在上面燒兩把火,一扒出來,就是熱的了。
片刻之後,就到了老夏庄村口,夏小洛付了錢,王大力也想付,可是夏小洛現在也算一財主,主動花錢並不是客氣,那是體驗一把消費的爽感。
前生他是個苦逼打工仔,還真沒怎麼暢快花過錢過。
王大力一看他錢夾有厚厚的一疊鈔票,眼都直了,心說,莫非是姐夫發財了?
看夏小洛臉色冷峻,也不敢多問。
不用說,夏小洛很享受他驚訝的目光。
老夏庄有二百來戶人家,村莊很大,從村東頭走到村西頭要十幾分鐘,村裡人有兩個大姓,夏小洛所在的一族有百十來戶,另外一族則姓柳,不同的老祖宗。
夏姓在村裡要比柳姓的勢力大,村長夏近周、村支書夏鐵櫃,都是夏家人。
在村裡都論輩分,夏近東一族在村裡輩分較長,所以,村裡有很多同齡人按輩分竟然叫夏小洛「爺爺」。
這種現象在重視族緣的中原地區的農村很常見,同齡然喊他「爺爺」的時候,絕對不帶一絲羞澀的。
一進村,看見村頭大槐樹下圍著一圈兒人納涼聊天,沒有燈光,僅憑月光也分不清誰是誰,就聽見馬胖嫂子老遠就招呼:「看誰回來了?近東家的小子!」
「咿!——長恁高了?跟他爸一樣,肯定也會是個大個子!」
「聽說這孩子學習不錯,考上第一高中了,他大伯說的……」
「嘖嘖嘖嘖,跟他爸一樣,會讀書!」
中原人實誠友善,而且很熱情,小洛剛剛一進村兒,就受到大家的熱烈歡迎,馬胖嫂子一把拉著他###的小胳膊,道:「過來,看看你還認識我不?」
馬胖嫂子是村裡比較潑辣的婦女,三十多歲,能說會道,得理不饒人。
但是和自己家的關係特別好,也特別疼愛自己,以前他每次暑假、寒假回老家玩的時候,一定會去馬胖嫂子家去玩鬧,有什麼好吃的,馬胖嫂子都會給他留著,把他的小口袋裝的滿滿當當的。
可是前生自己上了大學、工作后就很少回老夏庄了,只聽說她家一直家境一般,老年的時候身體很差,一直被病痛折磨,這時候看著這慈祥的婦人,不禁心中一陣感動,叫了一聲:「認識,你是馬胖嫂子。」
「嘿,中,還記得我是誰?明兒上俺家,我給你摘番茄黃瓜吃。」
告別了熱情的老鄉們,他直奔自己大伯家,夏近東一族兄弟頗多,大伯夏近周是村長。
一進大門,大伯就把夏小洛一把舉起來,舉了一半卻又放他下來,哈哈大笑,道:「臭小子,長大了,我都舉不動你了!」
又用詢問的眼神看了一眼王大力一眼,心道,這人眼生啊。
夏小洛在路上早和王大力商量好了,為了安全起見,王大力要偽裝成外地人。
夏小洛沖大伯一笑,道:「伯伯,這個人是我父親的朋友,是溫州的商人,叫王大力,他想到我們大河鄉看看有沒有什麼好的投資項目。」
他調皮地沖伯父眨眨眼,道:「很有錢哦,你可以要抓住機會哦。」
大伯一聽是溫州的富商,不禁高看一眼,心中也有點興奮,這些年他一直想著怎麼提高村民收入,搞過蔬菜大棚,搞過特色養殖,搞過小服裝廠,卻一直沒有搞出啥名堂。
他雖然只是在村裡當個小小村子,芝麻綠豆大的官兒,卻心懷天下,每天聽廣播,看報紙,知道近年來溫州商人挺出名,很發財。
有點不靠譜的就是那裡出了不少假冒偽劣的產品,不過既然是近東的朋友,自然不會有什麼問題,近東辦事一向牢靠,這個大財主送上門來,可一定要抓住,讓他給村裡投資點,讓村民趕緊富起來。
想到這裡,他熱情地握住王大力的手,一陣猛搖,道:「歡迎啊,歡迎啊,王總!」
王大力一聽夏小洛這麼介紹,立馬進入狀態,挺著小肚子很裝逼地道:「夏村長,不好意西,麻煩內了!」
他看了不少港台粵語的槍戰錄像帶,平時也愛學粵語裝裝洋氣,因此,這粵語也說得有模有樣。
大伯趕緊把他讓進屋裡,伯父家五間大瓦房,在當時已經很了不起,很多人還是土房子呢,客廳亮著一盞十五瓦的燈泡,跟鬼火一樣,昏暗無比,伯母張大娘趕緊給他們端上茶水。
夏小洛心道,哎呀,這下裝大發了,大伯很明顯當回事了,看樣子有想把王大力當尊佛供著的意思,到時候如何下台啊?
旋即又想,算了,這會就先「過去頭不講屁股」,過了這陣風聲再說。
王大力倒是很享受,一副安之若素的樣子,和伯父拉起了家常,著重問了伯父村民收入和村辦企業的狀況。
閑聊之間得知,村裡現在有人口一千百多口人,青壯年勞動力600多人,除了少部分在外打工外,大部門呆在家裡,處於一種「隱性失業」的狀態、
那時候對勞動力流動是很限制的,進城務工人員還不叫農民工,叫盲流,裡面有很嚴重的歧視意味。
因為,除非非常有魄力,或者家境實在太凄惶的人,是不願意去外出務工的。
村裡曾經集資搞過塑料大棚,可是技術不過關,搞了一年,也沒種出幾棵菜,後來,大家把塑料大棚的塑料和磚頭分了,拿回家壘豬圈之類的了。
80年代鄉鎮企業大興其道,鄉里辦了一個小服裝廠,他們也照貓畫虎弄了一個小服裝廠,加工一些沒什麼特色的工裝,後來鄉里的服裝廠倒閉了。
他們不懂設計,不懂營銷,做出來的產品奇醜無比,利潤非常低,銷路也越來越狹窄,最後也關停了。
說這些的時候,小洛表面漫不經心,卻在認真的聽著,他心中一個商業計劃慢慢清晰起來。
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麼,嘿嘿,王大力就是一個絕佳代理人,何必自己出馬呢?
已經晚上十點了,堂哥夏擎天還沒回來,夏擎天今年二十二歲,已經不讀書了,86年全國流行《少林寺》,他一衝動,剃了個光頭,和村裡幾個小孩去少林寺學武去了,也沒和父母說。
三年後他才被父母尋著,但是死活不願意讀書了,回來的時候,父親問他你學會啥了?他也不吭聲,拎起一塊磚,「啪」地往頭上一拍,磚頭粉碎,變成一攤紅色粉末,拉轟無比地揚長而去。
不過據和他一起偷偷去少林寺習武的同村的少年夏二狗說,他躲到沒人的地方使勁揉腦袋,並且信誓旦旦地說,我夏二狗的專業才是鐵頭功,至於夏擎天,只把鐵頭功練到三成火候,而後者的無影腳,還馬馬虎虎可以。
他說著話的時候,夏擎天飛身給了他一腳,正中屁股。
用句頗為惡俗的話來說,夏擎天武力值不詳。
天天沒事在村裡斗狗釣魚,日子過得很是滋潤。
只聽大門口處一陣自行車急促的剎車聲——車上的人用穿著拖鞋的腳丫子撐地,在地上劃過一道白色的痕迹,飛速行駛的自行車瀟洒無比地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