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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重新燃起的希望

  第18章重新燃起的希望 

  夏小洛知道在後世的2004年將有一次對國企改革的全面清算,香港學者梁銳鋒教授發表大量研究型報告,用最為傳統的財務分析方法,痛陳國有資產流失弊端,質疑國內數家知名民營企業侵吞國資,直接導致國資委叫停國有企業管理層收購。 

  90年代國有企業產權改革剛剛試水,想不到,眼前這個三十齣頭的,還是一個高中教師的楊景初竟然提前二十多年預見到這一問題,可見其天賦極強,學術功底也很深厚。 

  夏小洛問道:「楊老師,您武漢大學那麼好的學校,怎麼捨得來我們這小縣城工作啊,現在的大學生要麼進大型私企,要麼進國家機關,要麼自己創業。」 

  楊景初道:「愛江山更愛美人么,哈哈,我的女朋友,不對,現在應該說是前女朋友老家在這裡,他們家就她一個獨女,非要回老家工作,我捨不得她,也跟了過來。」 

  夏小洛道:「你女朋友?誰啊?」問出這句話之後,他立馬後悔了,恨不得給自己幾耳光,怎麼就改不了這狗血八卦的天性呢? 

  楊景初倒也淡然,也許剛剛命懸一線,已經讓他明白了很多東西,變得淡定多了,道:「嘿嘿,說不定你還認識呢,你們學校的老師李娜。」 

  夏小洛立馬就明白了,楊景初讀的是名牌大學的經濟學專業,按說現在是改革開放初期,春潮湧動,商機無限,這經濟學專業委實是熱門專業,當然,幾十年後滿大街都是學經濟金融的畢業生,身價急速下滑,都是白菜價了,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他本來可以找個好工作,但是為了自己的女友,丟棄大城市的優渥生活和光明前途,來到這個中原省的小縣城當了一個默默無聞的老師,但他畢竟是名牌大學的經濟學專業畢業,而且還很年輕,血性未冷,改不了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脾性。 

  看到平山市長「楊賣光」改革國企中一刀切的行為,大為不爽。 

  他妙手著文章,鐵肩擔道義,就在省報發表了批評的文章,也許這篇文章被政治鬥爭利用了也不可知,大事渲染,總之,這「楊賣光」肯定是記仇了,一調到新陽市,便拿他開刀祭旗,楊景初竟然連這個高中教師的工作都沒保住。 

  再看前日李娜和教育局副局長李國慶那眉目傳情的樣子,以夏小洛豐富的泡妞經驗,可以肯定這兩人肯定勾搭成奸了。 

  情場失意,職場不順,空懷著一腔驚世駭俗的才華,卻明珠暗投,要是自己,自己也跳城牆自殺算球了。 

  心裡雖然這麼想著,但是卻不能說出來,只好拿一句話來規勸:「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何人不識君?」 

  這幾句話雖然有「亂扯」的嫌疑,卻是對楊景初未來人生的高度概括,「天下何人不識君」可是一點都不誇張,只是現在怎麼能說明?難道說自己穿越過來的?在我的前世,你就是名滿全球的大人物? 

  楊景初道:「唉,女人,我想得開,她只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更稻草,真讓我難過的還是荒廢了的青春,還有對未來的迷茫,活著也是廢材,還不如死了。」 

  夏小洛剛規勸道:「你才三十歲,還有幾十年的人生,怎麼這麼早放棄呢?」 

  楊景初眼圈紅了,道:「唉,人生的一半就這麼荒廢了,真想一頭撞死了算了。」 

  誰知道田鳳才冷冷地開了口,一拉夏小洛,道:「走,我們走。」 

  夏小洛愕然看著他道:「怎麼了?」 

  田鳳才情緒激動道:「剛剛看你那麼緊張,許阿姨還為他治病墊錢,我當我們救下的是什麼了不起的好男兒,聽他這一席話,可是比娘們還娘們,與這種人做朋友,有什麼意思?」 

  夏小洛道:「他遇見這樣困境,難免心灰意冷,我們得有點耐心。」 

  田鳳才一張剛毅的臉微微揚起,道:「笑話,這還叫困境?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坐《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司馬遷被施以宮刑,卻寫了《史記》,被魯迅先生稱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以上諸位先賢,哪個不比他苦大仇深,可是他們放棄了生活了么?他們不僅沒有放棄生活,反而更堅強地面對困難,做出來常人難以企及的成就。」 

  他性格質樸堅強,最看不起的就是面對苦難怨天尤人之人,一席話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如同一塊塊大石頭一樣投在楊景初心湖之中,掀起滔天巨浪,讓他不住臉紅心跳。 

  夏小洛正擔心楊景初假如受不住他這番不留情面的批評,一拉田鳳才的胳膊道:「他這個時候,你少說點。」 

  誰知道楊景初目光閃過一絲異彩,道:「不,這位小兄弟說得好,我楊某還沒領教夠呢,請你繼續說下去。」 

  田鳳才一甩胳膊,甩開夏小洛道:「你不讓我說,我也繼續說,我三歲喪母,家裡只有一位老父親,我父親四十得子,現在已經有五十五歲,體弱多病,耳聾目盲,家裡的農活都是我一個人干,和店鄉土地貧瘠,大都是山地,什麼也沒辦法種,我一到星期天就捉蜈蚣、蠍子去賣給收中藥的,不知被咬傷過多少回,長到十五歲,我吃過的飽飯屈指可數。」 

  說到此處,或許是想到自己受過的苦難,或者是看楊景初這麼輕易地放棄生命,心中悲哀,聲音已然哽咽。 

  「前幾日初中升高中考試,60里山路,我步行過來的,腳上都是燎泡!為了啥?因為買不起那一塊錢的車票!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放棄,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就不放棄,我相信,付出終有回報,天無絕人之路。求人不如求己,不要寄託於你的周圍的環境會突然改變,最應該做出改變的是你自己!」 

  說完這些話,他怒氣沖沖地走到外面,看也不看楊景初一眼。 

  夏小洛都有點懵了,趕緊安慰楊景初道:「楊老師,你看,我這兄弟特愛衝動,你別生氣。」 

  楊景初臉色一瞬間變幻了數次,一會兒懊悔,一會驚喜,一會羞慚,一會憂愁,顯然田鳳才的話深深地觸動了他,足足過了五分鐘,他才長舒一口氣,道:「不,我不僅不會生氣,反而很欣賞他,聽了他的話,真有醍醐灌頂之感,讓我恍然大悟。」 

  他又陷入了沉思,道:「真神人也,他叫什麼名字?」 

  「田鳳才。」 

  「可是那位考取了全縣第一的山村學生么?」 

  「對,正是他。他家在和店鄉,那裡不通汽車的,有十幾里山路必須要步行,或者摩托車。」 

  「真是大智大勇之人,他的事迹我聽說過,縣教育局一聽他家住在山溝里,都不願意去送喜報了,唉,你快把他叫過來,我要和他聊天。」 

  何詩韻剛才一直緊張地看著三個人吵來吵去,這會一看沒事了,眉開眼笑,道:「剛剛嚇死我了,我去叫他吧。」 

  田鳳才眼圈紅紅地走進來,道:「你不死了?」 

  楊景初微微一笑,容光煥發,如同重獲新生一般,道:「不死了,打死我,現在誰要想我死,我先把他弄死。」說完哈哈一笑。 

  三人看他重新獲得了生活的希望和動力,不禁大為高興。 

  楊景初笑道:「我發現我現在很多事情想做,尤其是想做關於經濟方面的工作,做研究也好,做企業也好,反正,我現在對生活充滿熱望,這要謝謝這位小兄弟,是他點起了我生活的希望。」 

  夏小洛一陣驚喜,好耶,歷史又回到它本來的軌道上了,看來楊景初還是做大學者的命,道:「既然您在國內混的不如意,不如眼光放遠點,考國外的大學,畢竟經濟學,無論是政治經濟學、古典經濟學、宏觀經濟學其起源都在西方,那裡才是真正的學術聖地。」 

  當時出國熱剛剛興起,而且只是在開放的大都市才出現這種現象,夏小洛能說出這幾句話,而且還懂得經濟學理論的大致脈絡,不僅讓田鳳才、何詩韻感到驚奇,就是楊景初也大為震驚,道:「你怎麼接觸到經濟學的?」 

  「嘿,我爸喜歡看啦。」夏小洛又隨口撒謊,父親夏近東保留的是傳統士大夫知識分子的遺風,最喜歡的孔孟、老莊之學,經濟學只能算略懂,當時的洛水縣更是難得看幾本經濟管理方面的書籍。 

  不過他一個小小少年,讓人感覺很單純,楊景初也沒有懷疑,道:「你說得不錯,古典經濟學在英國以威廉.配第到大為.李嘉圖結束,在法國以布阿吉爾貝開始到西蒙斯結束,亞當斯密的《國富論》是集大成者。」 

  「後來又通過奧地利的門格爾發現了邊際理論,從邊際效用遞減這一規律而延伸出新古典經濟學派。」 

  「到了1930年的經濟危機,在英國又出現了凱恩斯學派,從此宏觀經濟學形成,這個理論被美國總統羅斯福應用到美國的宏觀調控上,拯救了當時的美國經濟;但是1970年代的美國出現了滯漲,凱恩斯學派束手無策,又出現了新自由主義……若談起經濟學,西歐和北美才是祖師爺,我們現在搞市場經濟和股份制的厲老師、吳老師,其實只能算是徒子徒孫。」 

  談起經濟學發展的歷史,他目光灼灼,眼睛里升騰起一朵小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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