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柄劍真的是稀罕的好劍,約莫得幾十年才能出這麽一柄,能生了好幾道裂紋,這是在什麽可怖的力量下變成這樣的,嘖……”張盛摩挲著澄明劍身上的細細傷痕,一臉可惜地搖晃著大頭。
薛靖七跟在身後,原地懺悔。
“薛姑娘,你今日晚些時候再過來拿吧,俺盡力,一定想法子修複劍上的裂紋。”張盛細細打量後,將追風劍擱在石砧子上,笑道。
“不用我幫什麽忙嗎?”
“欸,這都是粗人做的事情。”張盛連連擺手。
“那就辛苦您了,我……先走了。”薛靖七衝兩位首領點頭致意,便腳下抹油溜走了。
“辛苦了。”林成羽說罷,也跟著腳下抹油,卻被張盛一把揪住衣領子,差點被勒到。
“你小子留下來幫我。”張盛將一把錘子丟給他。
“我不會。”林成羽握著錘子一臉拒絕。
“我教你嘛。”張盛嘿嘿一笑。
薛靖七在墨門劍契總部裏亂晃,找了一圈也沒看見楚中天的人影,守衛的子弟說沒有人進出,她更是納悶,途徑百裏弈所在的那間屋子,看見子清還在裏麵,也沒打擾,無聲無息地經過,滿懷心事地隨處瞎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頭頂忽然有風,她茫然抬頭一看,正瞧見了頭頂那石壁上的缺口,光線柔和地灑下來,恍然記起那個神秘兮兮甚至有些搞笑的老頭子,上回就是蹲在這兒衝她招呼的,她輕輕一個縱躍便能跳上去,還把他給驚了個目瞪口呆。念及此,薛靖七會心一笑,此刻無事,倒想上去故地重遊。
她活動了下筋骨,剛準備用力,身上的傷口齊齊叫囂,痛得她兩眼一發黑,立刻認慫,唉聲歎氣地捂著胳膊拖著腳步繞路去找上去的石階。
手腳並用爬上那陡峭的石階後,薛靖七上氣不接下氣地三兩步挪到旁邊的大石邊,靠在上麵歇息,並且自我懷疑。不就是和以前一樣,受了點傷麽,怎麽就跟老了幾十歲一樣,累得連氣都喘不勻了,簡直令人發指。
忽然有小石頭“鏗”的一聲砸在巨石上,嘰裏咕嚕滾落在地,掉在薛靖七身邊,她吃了一驚,抬頭往上麵看,沒看見什麽人。過了一會兒,又有一顆小石子蹦跳著,翻滾著,一頭栽倒地上,摔昏了。薛靖七挑了下眉,繞過大石半圈,到對麵去,抬頭看見一抹熟悉的天青色,正坐在巨石的一塊凹陷處,發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小天?”薛靖七喊了聲。
楚中天似是被嚇了一跳,低頭看見下麵的薛靖七,先是怔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回了句,“小七……”他的語氣有些倉皇,還有些委屈,忽的背過身去,抬手用衣袖胡亂在臉上擦了一通,才轉回來,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衝薛靖七揮揮手。
薛靖七看見楚中天背過身子的小動作,心裏更是一陣七上八下,霎時又將自己是個傷患這回事給忘了,提氣施展追雲步,縱身飛躍至陡峭的大石上麵,腰間一痛,倒吸一口涼氣,錯開一步,一腳踩到楚中天先前放在一旁的小石子上,腳下一滑,整個人沒穩住,幾乎仰身向後摔下。
“小心!”楚中天急忙起身一把抓住了薛靖七的手臂,將其拽了回來,後者這才沒狼狽不堪地摔個半殘,坐在旁邊痛得一臉猙獰,長籲一口氣。
“你不好好休息,亂走什麽,小心傷勢加重,落下病根子。”楚中天淡淡笑道。
“因為擔心你……”薛靖七歎道,頭回見到楚中天一臉正經的樣子,頗有些不適應,湊上前看他的神色,後者有些閃躲,不自在地笑笑,讓她心裏更是打鼓,輕聲問,“你是不是哭過了?發生什麽事了。”
“我才沒!”楚中天氣鼓鼓道,瞪大眼睛。
“哦。”薛靖七低下頭,沉默著抱膝而坐。
“……”楚中天見薛靖七沒有追問,反而有些急,一臉別扭地說道,“我,我不說,你就真的不問了!那,那你來找我,是幹嘛,和我一塊兒在這上麵喝西北風嗎。”說完,他又覺得自己丟了麵子,立刻麵紅耳赤起來,用鼻子哼了一下,扭過頭去看遠方連綿的山。
“你想說,我就聽;你不想說,我就陪你喝會兒西北風,也挺有意境。就是有點兒冷。”薛靖七看見楚中天小孩子脾氣又上來,忍俊不禁,頭一歪,看著他笑道。
“你……”楚中天轉回頭,神色複雜地看著她,見她沒什麽血色的臉上卻漾著如熹微晨光般溫暖的笑容,看得他一顆心立刻軟了下來,本想鬥幾句嘴,把自己插上刺,包裹成無堅不摧天不怕的樣子,可一看見她的笑容,他就丟盔棄甲,被打回原形,變成一個軟弱的小屁孩,隻渴望著那份溫暖。
楚中天垂頭喪氣,又摸到旁邊一顆石頭,甩手用力擲向遠方,過了許久,才輕聲道:“小七。過幾天,我想回揚州一趟,去罡氣盟,找楚盟主,問一件事。”
薛靖七心裏忽然打了個突,“什麽事?”
“以後再跟你們說。”楚中天笑著搖搖頭,“這件事對我來說很重要,我需要替一個人,討一個說法。”
薛靖七想了想,點頭道:“好,想去就去吧。”
“你不好奇是因為什麽?”楚中天失笑。
“你都說了以後再跟我們說,我何必現在追問不休,在你眼裏,我是那麽煩的人麽,嗯?”薛靖七佯作生氣。
“你這麽善解人意,為什麽易劍臣那混蛋就不能好好珍惜呢。真是……”楚中天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將鍋扣回了薛靖七頭上,咣當一聲響。
薛靖七:“……”
“早知道他這樣無情,我當初又何必……”楚中天仰麵躺下,枕著雙臂嘀咕道,“可惜。”
薛靖七一時語塞,不知說什麽好,索性決定先溜了。
“你可以麽?我送送你吧。”楚中天看見薛靖七正準備起身,立刻坐直身子,調侃道。
“不必了!”薛靖七伸手喝止,用目光巡視了一圈比較低的位置,笑眯眯衝楚中天擺擺手,而後瀟灑利落地縱身躍下,單膝跪倒在地,發出一聲壓低了的痛呼,楚中天伸在半空中的手,忽然有些冷。
“我回去睡覺了,你繼續在這裏喝西北風吧。”薛靖七衝背後高處的楚中天擺了下手,單手捂著腰大步流星離開了。
“這丫頭。”楚中天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啞然失笑。
“易劍臣,你小子如果有良心,就請不要辜負她。否則……”楚中天自言自語道,捏緊了自己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