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金鳳青樓
老頭擼起灰袍袖子,使勁擦了擦那粒碎銀子,然後又立即收入繡袍之中。
那猥瑣貪財的樣子,看得沈良直皺臉。
這時,又有一縷元炁收入囊中。
身邊有氣息不同尋常人的家夥扛著大麻袋默默走過,一縷元炁從麻袋中飛出。
沈良頓時眉開眼笑,不再皺麵。
無愧是修道天才濟濟的玄鏡司捕快。
捉殺鬼邪就是勤快。
往日裏,他很難一晚輕鬆得到這麽多元炁。
之前常常要夜行遠門,才能得到一縷縷元炁。
一般時候,成果並不算高。
哪裏像現在,短暫的和騙子相師鬥智閑聊一會,就有四縷元炁到手。
而此時,錢都花了,閑來無事的沈良向老相師問詢:“老騙子,你剛才給我看字相時,是怎麽就看出我家道逢窮時?”
老騙子相師撇嘴:“老道姓黃,名會風,年輕人要知禮,請稱呼我為黃大師或黃道長。”
沈良點頭:“好的,黃老騙子。”
一聲暗歎。
老騙子不由感慨世風日下,懷念當初策馬江湖的日子。
“這大晚上六神無主垂頭喪氣,遊蕩在街頭不回家的,不是家道中落就是落榜考生,準得很。”
這…還真是看外相。
沈良恍然,原來如此簡單。
但聞言總感覺有些失落。
家道逢窮…沈良權當鬼話連篇,一看眼前這一臉市儈,貪財的老騙子,就知道有多不靠譜。
不知覺間,已是夜半子時。
到了收攤趕路時的算相老頭,麻利卷鋪蓋走人,根本不願意和沈良多聊片刻,那雙腿帶風飛快,身體好的很。
沈良之後也沒收獲元炁。
氣息異於常人的玄鏡司捕快往來變少。
“難道這些捕快隻會誅殺幾隻鬼怪摸魚,應付差事?”沈良思來想去,但覺得並非如此。
他在燭火鋪子時,經常看見燕捕快滿身的風塵,還有跟班也是,他們應該每晚都大肆在江城內巡殺鬼邪,不可能隻有這麽幾隻鬼被抬回玄鏡司。
“難道他們是連夜在外巡邏,隻有別的原因,上報或者是交接案宗,才會回玄鏡司一趟?”
“也隻有這樣,才能解釋得通眼前情況。”
目送黃老騙子收攤離去的背影,沈良原地沉吟片刻,隨後跟入一旁的一家玉石店鋪。
他假裝成買玉料的商客。
隨意閑逛了半晌,依然沒有玄鏡司的人帶著鬼怪的屍體回來,沈良有些鬱悶,眼看著連附近的商鋪子都要打烊。
但過了會,玉石店鋪子裏又來了幾人,目光有些六神無主的,看上去像是落榜的文弱書生?
“掌櫃,你這可有保平安的玉符石符?”背上背著方竹筐的矮瘦青年男子打個問詢。
“有有,我去拿來兩位公子瞧瞧…”掌櫃滿臉堆笑的去木抽屜架子上翻找。
“陳小兄,我們真的要去那荒廢的金鳳青樓裏覓寶?最近神鬼之事鬧得沸沸揚揚,我怕…”
“安兄,難道你是想就這麽從江城空手而歸?若是得了那青樓裏傳言的金箱子財寶,就算考不上功名,你我回去對家鄉祖上也有個交代。”
“再說了,咱們不是買了這平安玉護身了嗎?”
兩人說得極小聲,但以沈良的耳目,聽得清清楚楚。
其中一人狠咬牙關:“好,富貴險中求!”
又閑扯幾句,沒多久掌櫃拿來幾枚雕工錯的小平安玉石符,那背著方竹筐的矮瘦書生選了兩枚後,便將玉石符用紅繩係在手腕,算賬離開。
荒廢的金鳳青樓覓寶?
沈良若有所思。
剛想起了初來江城所遇的往事。
他隨師父初來江城時,剛好遇上金鳳青樓發生了好幾起碎屍案,雖後來凶手被衙門抓住伏首,但因為碎屍案太慘烈,哪有人還敢去金鳳青樓紙醉金迷。
後來聽說裏麵不少青樓姑娘都莫名消失了,直至最後,生意慘淡的金鳳青樓徹底荒廢在了僻靜之地,無人去問津。
如今有了灑金街聞名江城的滿花樓,更是沒人會記得那金鳳青樓了。
“現在的文人啊…”
沈良搖搖頭。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考取功名,位列朝臣的願景是好的。
起碼讓窮苦百姓家有個盼頭。
隻是熟不知人中龍鳳,寒窗苦讀高中者又能有幾人,大多都是前來碰個氣運,甚至不少都走的歪門邪道。
幾日前的水魔祭祀,到今夜又有兩落榜書生的青樓覓寶…
方才的落榜書生陳魚也抱著心存僥幸四個字,想要發一筆橫財。
陳魚和同鄉趕考的好友安實一路走到了占地足有兩個民宅大,三層樓閣高的金鳳青樓。
現如今的樓閣已經破敗不堪,青苔壁藤爬滿了屋簷牆壁,門前匾額被蟲蛀的歪歪斜斜,不成樣子。
但這反而讓覓寶的陳魚露出期待之色,一下子有了信心,白天眾目睽睽,就算找到了財寶也不好搬運,晚上此地無人,真是好時機。
夜裏,荒廢青樓半掩在黑暗中,如一隻匍匐的惡鬼猛獸,細微吹來的陰風刮得破敗門欄木窗吱吱響。
“嘶…”
陳魚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和安實對望一眼,舉著火把步入其門,安實握緊平安玉石,緊隨其後。
兩人一進去,就立即聞到一股潮濕的陳腐氣息鑽入鼻腔,火光之下,滿地的厚實灰塵,踩過的地方都會留下深腳印。
頂上的房梁懸下如風中蛛絲的淒涼紗布,很是嚇人。
“走,先從樓上往下搜,我花錢買來的消息說這裏有密室,那一大箱子的金銀珠寶就在密室之中!”
陳魚和安實踩著吱嘎吱嘎響的木梯,往樓上走去。
“陳兄,要不咱麽回去吧,這裏太邪門了,這青樓裏之前可是發生了碎屍案,而且我聽說那碎屍不是丟胳膊就是少了腦袋…”
安實小聲嘀咕著,突然,他借著火光,才看到陳魚踩過的木梯上,灰塵之下還有清晰可見的血跡斑駁,頓時被嚇得麵色慘白。
“我們書生一身正氣,怕什麽,你害怕就背聖賢書!”陳魚鄙夷的說道,腳下的步伐反而更快了。
要不是他擔心一個人搬不動財寶箱子,太過引人注目,惹人懷疑,才不會讓這同鄉跟著自己占好處。
而且,饒是不信鬼神,他一個人來這心裏的確有些不踏實。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近水識魚性,近山識鳥音。欲知山中事,須問打柴人。兼聽則明,偏聽則暗…”
想不到安實還真就低聲念起了聖賢文。
聲音空空,驚起黑暗。
就在兩人爬木梯時,咚咚咚…
詭異的聲音,從樓上傳下來。
陳魚麵色一驚,立即停住腳步。
咚咚咚…
似乎有人在樓層板上快步的奔跑。
陳魚赫然轉身,和被嚇得麵色慘白的安實對望一眼,兩人腳下一陣發軟。
咚,咚…沉悶的腳步聲還在有一下一下敲擊著樓層地板。
該不會真的是有這麽邪門吧!
陳魚二人此刻嚇得後背發寒出冷汗。
二樓入口就在上方。
然後,陳魚一咬牙,大著膽子上去查看情況。
結果他這一探頭,發現聲音莫名消失,隱約聽到了受驚嚇的貓叫聲,他頓時虛驚一場的勉強笑了笑。
這裏荒廢無人,有野貓野狗來串門也很正常。
陳魚招呼被嚇得不輕的安實上來,隻是兩人很快又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地上積著厚厚的灰塵,但卻看不到貓狗的腳印!
咚咚咚的急切步伐,又開始在幽暗深處和更上一層的三樓響起。
忽然,安實驚慌失措道:“陳兄,我的平安玉符好像不見了!”
“什麽?不是讓你係在手腕上嗎?”陳魚下意識摸了下自己左手的手腕處。
結果,他左手的平安符也不見了!
連根紅繩子都沒有。
活見鬼了!
剛進青樓,不僅沒找著財寶,倒是先丟了平安玉符,陳魚滿眼的不甘心:“別管玉符了,肯定是掉在樓下,趕緊先搜出暗室!找到金箱子。”
他一把推開身旁的屋門,轟!
木門用力撞上屋內牆壁,嘭!又反彈回來。
吱嘎吱嘎…聲音詭異的平息住。
但稍後的呼吸間,咚咚咚…那種踩著木層板奔跑的急促聲音,再次響起。
就如催命符一般。
“陳兄,快…快看屋裏!”
“那…那是什麽?”
安實忽然驚恐的喊道。
陳魚聞言後背寒毛炸起,這撇頭一看,隻見火光下,有深深的腳印從屋裏不斷向他走來,每走一步都會發出,咚,咚…的聲音,但是,眼前卻又明明空無一物!
剛才他未發現到屋的異常,可此刻腳步聲越來越急促,他立即往後退去。
黑暗中,存在著某種無形之物。
“快,分頭跑!”
咚咚咚…
陳魚朝向樓層口轉身就跑
安實則是朝二樓的裏麵衝進去。
陳魚哪怕貪財的膽子再大,此刻也已經感覺到這個青樓的詭異與邪門了,此刻哪還敢留下。
可他慌忙中沿著樓梯往下去沒幾道階梯,樓道下,居然有滾滾血水翻湧,迅速吞沒木樓梯,漫上二樓。
陳魚身軀直接被卷入翻卷的血水之中根本無法抵抗,血水灌進口鼻,腥酸的味道頓時充斥喉頭,讓他幾乎昏厥。
陳魚滿眼的恐懼,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