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0章 破布
對於孫媽媽的這一通追問,相比較於黎雀兒的驚詫失色,胡玉姬倒是淡定得很,表情一如方才那樣自若,並沒有因為無法孫媽媽的問題而變得有絲毫慌亂。
可是,她也沒有馬上回答孫媽媽的問題。
兩人僵持了好一會兒,一直等到孫媽媽問得口幹舌燥,不得不停止用話語攻擊,改而用眼神瞪視之際,胡玉姬才悠悠然開口回複。
“這些話我之前就已經同你們講過了,杜神醫於我隻是恩人,並非主人,我依然是自由身。”身形孱弱的胡玉姬,竟昂首挺胸地答得毫不怯懦,“即便孫媽媽你直接去向杜神醫說這個事兒,要杜神醫把我當成他的所有物,我想,依杜神醫的人品和德行,也斷然不會同意的,他一定會讓我自己來作這個決定。”
不說杜仲的人品和德行還好,一說這一茬兒,孫媽媽就沒有什麽好臉色了,她自認為自己已經非常了解杜仲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了,根本不需要別人來向她解釋,就算解釋了,她也聽不進去。
是以,對於胡玉姬回答的這些話,孫媽媽隻是回之以一聲嗤笑,顯然不將這些話放在心上,隻將之當作是胡玉姬無可奈何時的一種蒼白無力的辯解罷了,完全作不得數。
不僅僅是這樣,孫媽媽還從側麵提出了對胡玉姬的這個回答的質疑,暗諷胡玉姬是自知無法再討杜仲的歡心,明白自己再在那座宅院裏麵繼續待下去,也比不過年輕潑辣的小銀,所以這才急著自己找了另外一條出路,想換一個人來依附。
黎雀兒背靠黎府,家裏的大伯是京城府尹,四叔是頂頂有名的大商賈,而她的爹爹雖然比不得前兩位,可是家中的聚寶齋也經營得井井有條,實屬富庶安康之家。
胡玉姬若是能夠攀上黎雀兒,以後定然不愁吃穿不說,搞不好還能像周節婦那樣,偷偷摸摸地就占了黎敬生的興秋閣裏麵的床,到時候隻怕又能給黎雀兒多增加一個二娘哩。
即便是胡玉姬這般柔弱的人兒,被孫媽媽如此詆毀,也不由得怒紅了臉蛋,嘴瓣兒急急張合,一副欲與孫媽媽爭論一個道理出來的模樣。
隻可惜她氣怒正值盛時,這樣反而開不了口。
孫媽媽又厲害得很,逮著胡玉姬無法反駁的這個大好的時機,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拚命地抹黑胡玉姬,反正各種說法張口就來,好像自己完全不用對自己所說的話負責任一般。
到最後,她居然還質疑胡玉姬本就是什麽見不得光的人,也許就是杜仲從京城南街的那些花兒店裏贖出來的也不一定。
而胡玉姬之前也說過,要把自己的畢生所學教授給黎雀兒,那些活計肯定就是花兒店裏麵的女人專門用來討好男人的伎倆,實在上不了台麵。
孫媽媽這話可算是過分了,甚至可以說是難聽。
哪裏知道,胡玉姬聽到這裏,居然表露出一絲心虛的神情,好似孫媽媽恰好說到了她的痛處,她的畢生所學,實際上的的確確就是一些用來討好男人的辦法,半點沒有說錯。
剛好孫媽媽的眼睛也比較利,頓時就把胡玉姬臉上的所有細微的表情變化都看得一清二楚,如此一來,她就越發認為自己的猜測是對的,自然而然,也就越發不讚成黎雀兒帶胡玉姬回黎府。
這般說來,孫媽媽巴不得黎雀兒馬上就和胡玉姬劃清界限,如果現在情況允許,她們不是坐在馬車裏麵急著趕夜路回家去的話,孫媽媽指不定會將胡玉姬推到馬車外麵去,由著杜仲去管胡玉姬的生死,她和黎雀兒隻當看不見這個人。
心裏有了這種念頭以後,孫媽媽哪裏還藏得住。
她一個勁兒地往黎雀兒身邊靠,不住地攛掇著黎雀兒趕快拒絕胡玉姬之前的請求,當她們回到京城去以後,隨便胡玉姬是跟了杜仲去春風閣裏麵居住也好,是重新去南街那兒謀生存也好,都不關她們的事。
總之,她說來說去就隻有一個中心思想,那就是勸黎雀兒千萬不要帶胡玉姬去住黎府,在黎家長輩們的麵前,黎雀兒最好提都不要提胡玉姬這個人的存在,免得老太太他們會多心。
其實孫媽媽剛開始明裏暗裏地諷刺胡玉姬的真實出身的時候,黎雀兒還是有些不相信的,隻覺得孫媽媽是不喜歡她帶胡玉姬回黎府,因此故意說了一些混賬話來詆毀胡玉姬。
畢竟,在黎雀兒看來,胡玉姬姿色不俗,氣質又非常出眾,一看就是一個飽讀詩書的佳人,與那些相比,自是不同。
她之前老是有一種感覺,覺得胡玉姬定然不是什麽普通人家的小姐,絕對是出身宮廷的達官貴人之流的,要不然身上也不會自帶著一股風雅。
然而,孫媽媽七裏八裏說了這麽多混賬話,胡玉姬也隻是靜靜地聽著,一句都不曾開口為自己辯解,這豈能不令人生疑。
最最教人心裏難安的是,當孫媽媽說到最後,信口直言胡玉姬的畢生所學全部都是一些用來取悅男人的旁門左道之時,胡玉姬的神色明顯是驚慌的失措的。
由此,黎雀兒也不禁有點兒摸不著底了,她開始懷疑自己剛剛一口答應胡玉姬要帶其回黎府去居住的決定,究竟是不是正確的;也開始考慮杜仲跟胡玉姬之間的關係,到底是哪一種類型的。
隻不過,她的話已經出口,這下子要是想要反悔的話,可完全不符合她向來所接受的閨閣禮教的行亊規矩,更加不會符合黎家商賈之家的以誠待人的風範。
她一時很是為難,不免懊惱自己剛剛決定欠妥。
孫媽媽看出來了黎雀兒心裏的顧慮,明白黎雀兒沒辦法在這個時候突然又對胡玉姬說一聲“不”字,但是,她同時也抓到了胡玉姬言辭的漏洞。
趁黎雀兒還在糾結之際,她迅速把這個漏洞講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