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真情
慈安堂裏茶飯興至半途,在座各位都還在生疏地假客套,彼此之間得最多的無非就是一些“菜色如何”、“近日安否”之類的毫無營養的話語。
實際上杜家老兩口從一開始露麵,到現在跟黎家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幾人坐在一起吃了這麽久的午飯,他們倆表現出來的態度一直都是隨和可親的,臉上的笑容也從未消失過,看起來很像是那種樂觀開朗的人,應當不可能會存在溝通不當的情況。
但是黎家各位當家長輩們都沒有人首先提及他們此時真正想要商量的事情,不是因為他們擔心萬一了之後,杜家老兩口會突然性情大變地跟他們翻起臉來,甚至有可能還會直接掀桌子,進而於當場揚長而去,最後什麽都沒得商量。
他們隻是想讓杜家人首先開口提起這茬事,無論是杜家老兩口先,還是杜仲或者是寧卓元想辦法提醒,都比黎家人先起這事來得穩妥一些。
因為這事是杜仲上黎家來作女婿,是杜仲要離開杜家改而成為黎家的人。盡管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幾人尚且還不太清楚杜家老兩口膝下到底有幾個兒女,其中又有多少是兒子,但是杜仲畢竟也是人家杜家老兩口從心疼過來的一個兒子,肯定也會舍不得輕易就出讓給別家。
而且,杜仲如今在京城裏麵,特別是在那些喜歡標注特色的達官貴人眼中,他確實有一些名聲。
甭問他那“神醫”的頭銜究竟有幾分名副其實,也不要管他的人品或者品性如何,再怎麽他也有一點醫術傍身,樣貌也實屬上乘,再者,他又是慕親王寧豫以及畢光喜畢大人麵前的大紅人。
通過以上種種這些,沒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直接看出來,杜仲根本就不是那種落魄到需要到別人府上去作上門女婿的那一類人,他完全有能力去討一門好媳婦,甚至可以是三妻四妾。
之前老太太和黎康生兄弟幾人大都以為杜仲如此不顧一切地想要入黎府的大門,成為黎府裏麵的人,隻是因為杜仲貪圖黎府的錢財,妄想將黎家三老爺黎敬生膝下的獨女搞到手,接著再逐步蠶食整個黎家名下的產業,特別是黎誠生手裏掌握著的京城裏麵那絕大部分的木頭行業。
然而,今杜家老兩口一現身,黎家長輩們又遲疑不定了,隻怪這杜家兩老看起來真不像那種會貪圖別人家產的人。
如果是普通老百姓這樣覺得杜家老兩口超凡脫俗沒有貪財的念頭,那也就罷了,反正普通人也看不出來人家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
可是,黎家老太太持家這麽多年,眼力見和手段都不會少,更別提黎康生和黎誠生這種在各自領域都有一定成就的人了。他們不可能看不出對方是在演戲,還是真情實意。要是連他們都完全看不出來一絲破綻,那麽,就不得不杜家饒段位實在是太高了,不是黎家這種階層能夠玩得起的,被杜家玩弄於股掌之間,也是活該。
總而言之,按照老太太以及黎康生兄弟幾人目前的看法,杜家兩老這般超脫,杜仲這個當兒子的自然而然也不可能僅僅是為了錢財才執意要進他們黎家,也許是因為杜仲早就已經對黎雀兒情根深種,那也不定。
不管事實是怎麽樣,保險起見,黎家缺然不會傻乎乎地直接開口就來這一茬。
兩方人馬就這樣各自客氣地用了好久的膳。
後來還是在丫環中途換產的時候,杜仲突然問起黎雀兒為何沒有一同出席。此時,宴席都快要散掉了,杜仲自然不可能是要黎雀兒馬上也過來作陪的,他貌似隻是隨口一問。
和杜仲伴而坐,彼此之間相隔隻有一臂之差的黎誠生,這才借機引出了黎雀兒與杜仲兩個人即將進行落實的婚事。
當然,黎誠生得很巧妙,不會惹人不痛快。
杜家老兩口也都是十分知趣的人,他們倆在這裏跟黎家人東拉西扯地消磨了好一段時光,自然也明白黎家人邀請他們過來一聚的目的,以及黎家各位長輩們現下心裏頭的想法。
他們之所以不撕開窗戶紙直接跟黎家人敞明霖去談,有可能是因為他們本就不是很在乎這種俗世的東西,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們頭腦太聰明。
從他們主動接下黎誠生的話頭,並且做出來的回應來看,黎家各位當家長輩們並沒有看走眼,杜家兩老確實是那種不爭世俗的人。
他們非常開明,既沒有跳起來責怪杜仲的腦子被驢踢了竟然要自己倒貼上去給人家做倒插門的女婿,也沒有就勢向黎家索要任何賠償金。
“這事都是兒自己的意思,如此強行招榜,著實令親家委屈了。若是你們想改變主意,或者是想要杜家為此做些什麽補償,還望明言。”
他們兩老居然還這樣,提都沒有提先前杜仲回家去硬要他們汪早年間已經定下來的那一門親事也就罷了,竟還承認是杜仲借助慕親王寧豫以及畢光喜畢大饒強權壓人,是杜仲逼得黎家不得不應承黎杜兩家的婚事。
如此開明不,他們兩老總歸還是心疼自己的兒子的,完了這些自發反省的話語以後,他們又側過臉去向杜仲本人交代,大意就是要求杜仲進了黎家之後要規規矩矩地好好做人,萬萬不可給黎家添麻煩。
黎家各位當家長輩們聽得滿座愕然,難以想象杜家老兩口原來是抱著這樣的心態過來與黎家人會麵的。他們不由得又一次動搖了杜仲想要進入黎家隻是想要奪取黎家產業的念頭,反而開始逐步肯定了杜仲對黎雀兒有可能是動了真情。
跟著坐在旁邊當背景板的寧卓元,聽了杜家老兩口的這番話,也是緊張得不行,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而後又悄悄瞄了杜仲一眼。
寧卓元像是知道杜仲不可能不惹事一般,擔心自己未來要幫著杜家老兩口看管杜仲的負擔會越發地加重,所以才會這樣忐忑吧。
跟昨兒個一樣,又偷偷跑過來躲在大門外邊打聽消息的孫媽媽,也許是現場第一個真心顯露開懷的人,她頓時捂嘴偷笑,發髻上的頭花都快要笑掉了,緊接著也就轉身往黎府宿溪院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