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自己在心裏默默替杜仲開脫過了之前的一些不當的行為,黎雀兒此時已經願意相信杜仲其實是一個好人了,對於他接下來打算要做出或者可能會做出的任何舉動,都不再像先前那樣地抗拒。
她慢慢地挪開林在他胸膛前的雙腳,接著微微撇開了臉,頰瓣兒略有紅暈,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知到底是被冷風吹的,還是別的什麽緣故。
杜仲沒有特別注意黎雀兒的神色,見她行動順利地挪開了腳,便知她的腿腳剛剛根本就一點兒都沒有摔著,也就不再那麽執著地要去脫她的鞋襪了,轉而站起身來,默望著園子裏的風景。
知道此刻風大雪大,寒風凜冽,白雪漫漫,加之又是在晚上,即便白雪稍微照亮了夜色,園子裏麵依然到處都是黑暗和雪堆,卻不知哪裏有什麽景色可賞。
很顯然,杜仲並不在乎自己到底在觀賞什麽景。
從訝異當中反應過來的黎雀兒,急忙將自己的雙腳收了回來,讓她在園子外麵就一直呈現出懸空狀態的腳,終於落在霖麵上。
接著,她又特意撫平了自己的衣擺,還替自己撣璃之前落在肩膀上的雪屑子,而後就一臉正經地正襟危坐在那兒,兩眼直直地盯著桌麵,假裝剛剛用雙腳踢杜仲的那一幕,從未發生過。
如此這般安靜了一會兒,兩人都沒有出聲。
又過了片刻,黎雀兒禁不住心裏的好奇心,偷偷抬眼觀察了一下杜仲的動靜,發現他此刻正望著亭子外麵的某一個地方出神,她便也跟著看了過去,以為能看到什麽奪人眼球的場景,誰知外麵不過就是風和雪而已,根本就沒有什麽好看的。
可是,她也沒有立即開口去打破此時此刻存在彼此之間的那一種寧靜,而是繼續保持著原來的樣子,放任杜仲去看個夠。
不過杜仲顯然沒有半點看膩的跡象,即便不久後他終於選擇在黎雀兒的對麵坐了下來,目光卻依舊停留在亭外,沒有落在對麵饒身上。
至此,黎雀兒終是忍不住了。
她從剛才被杜仲抱著進到園子裏麵來,一直到現在為止,已經躊躇了好一會兒,這時候她還是禁不住問出聲來:“你還沒有回答我先前的問題,快些吧,你跟二娘她們是不是又在合夥謀劃著什麽?”
這些話,她當然是對杜仲的,但是她的頭卻一徑低垂著,沒有與之進行任何眼神交流,語調也軟軟喃喃的,仿佛她隻是在自言自語,並不是在質問杜仲似地。
此時,杜仲才收回凝著在園子裏麵某處地方的視線,將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回了黎雀兒身上。
隻是,他並沒有正麵回答黎雀兒的問題。
“冬日裏氣變化無常,誰也沒有料到風雪會在突然間加大。若不是這場持續多時的風雪,我想,我們大概早就已經回到京城去了。”他邊邊笑,言辭間滿是無奈的意味,“我也不用在這大晚上的時候,跑到這裏來和你一起吹風望雪。”
黎雀兒眉尖兒即時擰緊,很明顯不是非常滿意他的這種貌似在轉移話題的回答問題的方式。
她不準他用這種方式隨意敷衍自己,就非要刨根問底地追問:“這場風雪有沒有加大,那是後麵發生的事情。我問的是在風雪之前,在西街口的那條巷子裏麵的時候的事情。當時你讓我一個人先跑出來,自己卻留在那裏跟我二娘和紅衣她們了半話。過後又讓你的醫僮強行帶我去了春風閣,甚至還事先將孫媽媽也帶了過去。這裏麵到底隱藏了什麽玄機,你快老實告訴我!”
杜仲隻是搖頭失笑,並不解釋。
“你別隻是笑著不話,不要以為我和孫媽媽是什麽好唬弄的人!快,春風閣裏麵的那三個陌生人,是不是也是你和二娘有意安排進來的?孫媽媽那三個人之前是故意把她堵在外邊,不讓她進巷子裏麵去找我的。這是不是也是你和二娘授意的?”
她的語氣不由得又加重了幾分,好不容易暫且歇息下去的怒火,瞬間又在內心燎起漫大火。她不願意去相信杜仲會和周節婦再度勾結,甚至還意圖對自己以及孫媽媽下手,是以,怒火更加狂肆,竟是連壓都壓不住。
但見她霎時變得橫眉怒目,以往向來溫婉嫻靜的姿態和儀容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居然還霍地一下站起來,像隻老虎一般地朝杜仲撲了過去。
從她撲過去的動作和方向來推算,她應當隻是想撲過去揪杜仲的衣襟,而後打算以蠻力進行半脅迫的逼供,逼得杜仲出實情。
可惜她沒有料到自己的腿腳剛剛在雪地裏麵冷凍了那麽久,這會兒又在這間四麵透風的亭子裏麵僵坐了這麽久,腳後跟現在都已經完全麻痹得快要沒有了知覺。
當她如此這般狂猛地朝杜仲撲過去的時候,腳下忽然一頓,緊接著整個人就像一座公然崩塌的泥塑一樣,嘩啦啦地往下栽倒。
按照她此番栽倒的趨勢,如果沒有其它外力來幹擾的話,其後果就是她肯定會直接一頭撞在眼前的方桌之上。
雖然這桌麵是木製的,不像石製的那般堅硬,可是經過寒冷的凍結與凝固,此刻的桌麵也是十分地冰冷硬實。
若真是一頭撞上去,不頭破血流,絕對也會鼻青臉腫,更何況撞上去的人,還是黎雀兒這樣一個細皮嫰肉的姑娘。
好在坐在黎雀兒對麵的杜仲,這一回沒有再見死不救,他在她栽倒的同一時間迅速起身,這之後也不知他究竟用了什麽辦法去移形換位。
總之,在黎雀兒有心思去考慮自己目前所處的位置的時候,她的人已經坐在杜仲的雙膝間,而他則是仍然安坐在原先的位置上麵,好似一直都沒有移動過。
進園子以前被杜仲抱著,可以是因為她之前不心摔倒了,不方便行走,所以他才抱著走進來。她也又抗議過,無奈自己雙腳著不霖,抗議也沒有什麽效果。
如今她離地麵又不遠,豈能一直坐在別人腿上。
她心裏咯噔一下,髒腑猛然間如同火燒似地沸騰起來,極高的溫度從體內一路灼燒出來,燙得她兩頰也血紅得猶如著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