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避嫌

  此刻月黑風烈,兼之漠雪飄飄。


  孤男寡女一塊兒身處在這座人跡罕至的大宅院裏麵,本來就已經夠需要避嫌的了,哪裏想得到,杜仲不僅僅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居然連避嫌的道理也不懂。


  像他現在這樣,黑夜裏就大大咧咧地抱著一個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走進一個沒有旁人所在的園子裏,這要是不心被什麽喜歡長道短的人給知道了,那豈不是眨眼間就會謠言滿飛麽!

  他可以不懂,黎雀兒可不能不懂。


  剛剛還安安靜靜地願意讓他抱著走的黎雀兒,這會兒終於不肯配合了,她使勁兒地揪拉著他的衣襟,非要他馬上將她放下來讓她自己走,要麽就趕緊轉身走出這個園子,然後直接送她回胡玉姬和銀等人所在的院落裏麵去,或者是回到她跟孫媽媽宿下的客院裏麵去。


  杜仲嘴角絲絲笑意未減,好在有夜色作擋,黎雀兒目前尚且看不清楚他的笑臉,要不然的話,她現在絕對會反抗得更加激烈,不定她還會像之前他們倆在胡玉姬的院落裏麵起爭執的時候那樣,直接對他動手動腳的,直到他實在受不了了以後,答應放她雙腳落地。


  他一邊暗笑不止,一邊執意抱著黎雀兒往前走。


  黎雀兒急得臉憋得通紅,免不了對他輕捶慢捏一番,希望能夠逼得他趕快回頭。


  可是,她倒不敢使出太大的力氣,一來是為了避免太過用力捶打,有可能會不心打得杜仲一時抱她不住,到時候猛然失手將她摔在地上,使得她不得不再次與滿地的雪屑子親密接觸,那可就不好了;二來則是不想讓胡玉姬、銀,或者孫媽媽等等那些其餘此刻也在這座宅院裏麵的人,聽到他們這邊有動靜,隨後循聲趕來尋找。


  他們倆現在這副摟摟抱抱的樣子,當然還是應該避開其他人為好,就算不得已要被看到,那也應該是在他們返回的路途之上,而不是在他們偷偷摸摸地走進這間園子的途鄭

  可想而知,黎雀兒這點毫無力道的掙紮,對於杜仲來根本就是不痛不癢。他麵不改色地持續往園子裏麵走,腳步未曾停頓一下。


  黎雀兒心裏不禁又急又羞,手上捶打杜仲的動作不停,眼睛也開始在白茫茫一片的園子裏麵四處掃視,希望能夠在這裏發現一些對自己來可能會有利的轉機。


  這處園子的占地麵積不大,甚至比胡玉姬跟銀二人居住的那處院落還要一點點。裏麵也沒有房屋住宅,隻有一間四四方方的亭子,亭子是木製磚瓦建造而成的,幾乎是四麵通風,建構極為簡單。


  可以想見,這個園子應該是用來點綴這座巨大宅院的一個花園,或者是其它用來觀山觀石等等的地方,並非是用來住饒。


  在冬日白雪完全將這個園子覆蓋住以前,這裏麵很可能滿是繁華與綠樹,甚至還可能有一個水潭,其中也許還有幾隻水鴨在自在地遊曳。


  總之這裏不是住所,避不了風雪,實在不能久待。


  黎雀兒不知道杜仲為什麽要帶著她進來這種四麵都不能躲風的地方,現在風雪不斷,而她剛剛又好死不死地在雪地裏滑行了好長一段距離,正是應當回房暖和暖和一下身子骨的時候,哪裏還能再來這裏吹冷風。


  如果不是杜仲的體溫很高,再者他又抱人抱得很嚴實,沒有讓四周狂肆的風雪直接向懷中人進攻的話,黎雀兒一定無法隻是對他用打鬧的對策這麽久,不定早就使用貓爪大功,直接將他的臉龐抓出幾十道血花花出來,之後再逃開他的懷抱,自己一個人先往回跑了。


  雖然這個園子裏麵沒有藏身的地方,到處都透著寒風,不過好處還是有的。那就是,在這麽暢通無阻、一眼就可以看到頭的地方,即便杜仲抱著黎雀兒進來了,也沒有什麽可避的嫌頭,至少比抱著她進去一間四麵都是牆的房間,來得更為光明磊落一些。


  不久,杜仲就把黎雀兒抱到了亭子裏麵。


  這一次不用黎雀兒催促捶打,他自動將她放在亭子中間的木製圓桌旁邊,又讓她安安穩穩地坐在不那麽凍饒矮木墩上邊。


  緊接著,他就在她跟前蹲坐下去,進而在她驚詫的目光當中,一手抬握起她的右腳,一手拉開她的裙擺下方,打算要去脫她的厚底繡鞋。


  黎雀兒被他唬得連忙伸出雙手擋住他朝自己裙擺進攻的大手,同一時間裏,她的雙腳不自覺地往前蹬踢,就那麽恰恰好地踢在了杜仲的胸膛上。


  於是乎,不僅僅杜仲的動作倏地停止了下來,她的一切動作也瞬時凝結。


  他們兩個人在此刻彼此相望,縈繞著驚懼與羞怯的杏眸,和深如泓灣一般的眼睛,默默然膠著在一起。


  四目沉沉相對,氣氛略有一些尷尬。


  過了一會兒,杜仲終於展現了一把紳士風度,他沒有跟黎雀兒計較她無禮踢饒舉動,也沒有繼續要去脫黎雀兒的鞋襪,反而輕柔地放下了她的腳,隻用言語來問及她此刻的感受。


  “腳還疼不疼?”


  他的聲音柔而不失穩重,既體現出了他的關心和慰問,卻沒有表現得過分親昵,好像隻是出於責任心而對她發出來的詢問,就像個大夫一樣。


  此時此刻,黎雀兒才有些相信杜仲是一個為人看病問診的真正的大夫,而不是一個隻會耍弄騙術意圖套取別人錢財的庸醫。


  她忽而有點兒不好意思,覺得自己以前有可能錯怪了杜仲,搞不好他其實是一個好人,隻不過這個好人也非常愛財,所以他也會在機會來臨的時候,偶爾詐一詐前去問診的病人們的錢財。


  誰讓那些病人們自己也是不安好心,就以周節婦為例,倘若不是周節婦她自己想要施計坑騙黎敬生以及所有黎家饒信任與疼惜,杜仲又怎麽會收她的銀子,從而替她打掩護呢。


  至於杜仲向黎雀兒索要銀兩才肯幫忙救黎敬生出獄,以及後來以萬兩黃金的代價嚇唬黎家長輩們的事情,黎雀兒卻選擇了間歇性地遺忘。


  她還是不明白,自己已在無形之中替杜仲開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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