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耿直
兩輛馬車裏麵坐的都是大人物和重要的客人,需要保持平穩度和舒適度,所以速度相比於在前麵騎馬開路的騎馬男們,自然而然地就慢零。
走在前麵的那輛馬車裏麵,坐的就是之前那三個去黎誠生的木材行裏討要翻倍的高價賞金的糙漢子,他們三個人現在還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地已經到了,隻以為是馬車又出了什麽故障,所以這才停頓了下來。
靠右邊車窗坐著的綠豆眼,雖然手有點兒不安分地想揭開窗簾,去瞅一瞅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不過,有橫肉漢子易受驚嚇的前車之鑒,他也不好輕舉妄動,便忍著好奇心,規規矩矩地坐在原地沒有動彈半分。
旁邊的瘦漢子和橫肉漢子,自然也是一樣。
因此,前麵的馬車裏麵安靜得就像裏麵從頭到尾根本沒有坐過人似地,搞得在外邊趕車的馬車夫都不由自主地回過頭去看了看車門的動靜,懷疑那三個糙漢子是不是其實沒有一丁點兒關於黎家千金的消息,隻不過是想來騙一些賞金。現在黎家的大老爺們認真了,他們反倒害怕得臨陣脫逃了,連賞金也都不敢再想了。
坐在後麵馬車裏麵的黎康生、黎敬生以及黎誠生兄弟幾個,這時候已經在隨行嗇攙扶之下下了馬車。他們還不知道前麵馬車裏的那三個糙漢子們的心理糾結狀況,就想著要走到前邊來和糙漢子們客套客套一下,再請其進酒樓去入座。
哪裏知道,他們剛剛走到前邊不久,就發現了騎馬男的頭頭正拿著一把亮晃晃的大刀,擱在謄遠樓一個夥計的脖子邊上。
這謄遠樓在正央街非常地有名氣,黎家兄弟們經常都會找時間過來這裏聚一聚,熱鬧一下。
因此,謄遠樓裏麵的迎客夥計們,他們都眼熟。
夥計們自然也眼熟黎家兄弟幾個人,特別是府尹大人黎康生,這可是京城百姓的父母官啊,京城裏麵哪個會不認識。
看黎康生帶著黎敬生與黎誠生走過來,倒在地上被大刀逼著不敢亂動的夥計立刻放聲高喊,聲音既尖又長,恰似那即將被宰殺的大白豬一般。
由於他的尖叫聲太過誇張了,具體瞎叫了些什麽東西,也沒有多少人聽得清楚,隻大約聽得明白他是在向黎康生兄弟幾人求救。
遠遠地躲在酒樓大門旁邊的那一些夥計們,其中也有一些人壯著膽子去跟黎康生兄弟幾人招手示意,可是他們大多都不敢發出聲音。
唯有當中的一個夥計,膽子比較地大,居然敢當著騎馬男的麵,公然向黎康生兄弟幾人訴苦,潸然淚下,嚎聲泣曰:“大人救命呐~這些強盜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光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到我們的謄遠樓裏麵來打劫,真是目無王法,莫不是要反了了啦……”
諸如此類的一頓義正言辭的血淚般的哭訴,其聲音之洪亮,其氣勢之磅礴,別是站在對麵不遠處的騎馬男和黎康生兄弟幾人了,就算是住在對麵街上門窗緊閉以抵禦嚴寒的普通人家,都聽得極其地清楚。
此時就在謄遠樓裏麵用膳的那些尊貴無比的客人們,當然也聽得清楚;更別提在大堂裏麵負責結漳,耳朵一向靈敏得緊的大掌櫃的;以及在樓裏上上下下躥個不停,不斷地跟各位客人們打招呼送人情的酒樓老板。
可惜他們聽是聽見了,就是沒一個人出來幫忙。
不僅不幫忙,酒樓老板還命令跑堂的夥計趕緊把大門給拴住,不準放外麵的夥計們進來逃難,徹底斷絕了他們的後路。
其實大門先前隻是關著以遮擋風雪,並沒有真的拴住,夥計們如果之前打開大門逃進屋裏去,倒不失為一個良策。可是,他們一來怕驚擾裏麵用膳的客人們,二來怕掌櫃的和酒樓老板怪罪,三來也是拉不下那個臉麵來自己獨自落跑。
依然還坐在前邊馬車裏麵,強裝淡定的三個糙漢子,自然也聽得十分地清楚。可是,這下子他們不用再糾結到底是出去還是不出去了,因為外麵的情況聽起來明顯不妙,他們還是待在馬車裏麵,相對來要更加安全一點兒。
現如今夥計們麵臨大敵,背無靠山。
雖然前麵有府尹大人黎康生兄弟幾人,尚且還可以為他們爭取一下,可是,要知道這些騎馬男是在他們兩撥饒中間的位置啊。
正所謂遠水難救近火,要是騎馬男們一發狂,忽然掉頭抄起大刀殺到酒樓門口來,那躲在門邊的那幾個夥計,特別是剛剛對騎馬男們的一係列可惡舉動,向黎康生兄弟幾人作出血淚控訴的那個夥計,一定會死得無比地淒慘。
不過,夥計們顯然多慮了。
騎馬男們並沒有掉頭朝他們這些無關緊要的老百姓殺將過去,反而大跨步地朝黎康生兄弟幾人走了過去。
之前摔倒在地,緊接著又被騎馬男頭頭用大刀逼迫的那個夥計,終於重獲自由。他立刻掙紮著翻身而起,哆哆嗦嗦地跑到自己的夥伴們那一邊去了,一時也顧不得後邊的黎康生兄弟幾人,以及黎家的那些下人們,下場究竟會如何。
夥計們都很是擔心,一個個的手腳都忍不住打起了擺子,忐忑不安地緊盯著騎馬男頭頭那高大強裝的背影,看著他快速走到了黎誠生麵前。
緊接著,騎馬男頭頭握刀的手腕,以常饒眼睛不可能看清楚的速度,迅速轉了一個方向。
然後……然後他竟然把大刀重新收回了腰側。
這是什麽招式?
夥計們全部傻了眼,他們預料當中的手起刀落、現場完全不忍直視的恐怖畫麵去了哪裏,為什麽這個騎馬男頭頭好像還對黎康生兄弟幾人滿尊敬的樣子?
就在夥計們一頭霧水的空當兒,騎馬男已經對黎誠生抱拳行禮,並且還反過來倒打一耙,指著一起躲在大門邊瑟瑟發抖的夥計們,責怪他們不肯按照吩咐辦事,到現在也還沒有進去替黎康生兄弟幾人布置好包房。
黎誠生微微抬手,表示自己已經明了了現在的情況,又笑著讓騎馬男頭頭徒一邊去,而後對黎康生與黎敬生輕聲了些什麽。
他們兄弟三人拋下騎馬男不管,派了隨行的仆人們先去把坐在前頭那輛馬車裏麵的糙漢子們請出來,自己則走到謄遠樓大門邊上,向依然還處在怔懵狀態中的夥計們解釋了一下情況。
原來,這些騎馬男就是黎誠生這回專門雇傭回來用以幫忙尋找黎雀兒和孫媽媽的行蹤的。在這裏的騎馬男還隻是一部分,絕大部分這會兒都在外麵四處奔波,忙著打探並詢問黎雀兒和孫媽媽的所有訊息。
隻不過,這些騎馬男都是江湖中人,不太懂得京城裏麵這一套與人相處的把戲,行亊太過耿直了些,這才造成了現下的誤會。
夥計們一聽,全都明白過來了,沒想到這事到頭來不過是誤會一場,而且他們自己也有責任,好在黎康生兄弟幾人為人大度,不與他們計較。
他們便以訕笑帶過,連連恭請黎康生等人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