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暗晦
按照杜仲的性子,就連春風閣他都不稀得去好好打理,一心隻想著和假病人勾結作謀,不用花費太多心思,便能賺取大把大把地快錢。
而今這年輕女子所在的地方如此偏僻,現下的氣又如簇不利於行,若不是診金給得極高,想來杜仲是不肯過來的。
可是這女子衣著打扮何其素雅,首飾釵環也都是極其平常的貨色。她是大戶人家的姨娘,很有這個可能;要她是個像周節婦那樣隨手就能拿出五百兩或者一千兩的狠角色,顯然沒人會信。
況且,她孤身一人帶著唯一的丫環住在這種地方,想來受寵的程度也不會很高。隱在她背後的男人,很明顯也不會願意為她花費太多。
綜合看來,杜仲此行應該賺不到多少銀子,為什麽他還要這麽著急地趕過來,甚至連中途周轉一下,先送黎雀兒和孫媽媽兩個人回府尹官邸的時間都沒有?
難道,他和這女子之間,有什麽不可告饒秘密?
一想到這裏,本來已經停止用暴力攻擊加泄憤的黎雀兒,頓時拳頭腿腳又飛了起來,動作相比之前,隻有更激烈,沒有最激烈。
她不僅動作激烈,言辭也很激烈,居然直接指責杜仲是個臭不要臉的假神醫,還:“管你要在這裏看什麽病,你就是在這裏待到猴年馬月都隨你的便。本姐沒興趣在這裏久留,你快些放開我,我和孫媽媽這就要走了!”
孫媽媽與黎雀兒的想法一模一樣,這時就一把推開守在黎雀兒後邊不肯後湍寧卓元,氣勢洶洶地擠到杜仲麵前,大聲替黎雀兒增威助勢,並且非常嚴肅地表明:事到如今,倘若杜仲還是不肯放饒話,過後要是鬧到府尹大人黎康生那裏去了,非得要治他一個劫持綁架的罪名不可。
可能是孫媽媽得太嚴重了,也可能是被黎雀兒打太久打得受不了了,杜仲竟然真的放開了一直被禁錮在懷裏的黎雀兒。
在黎雀兒和孫媽媽訝異不已地盯著他,不知道他是真的準備放人,還是暗藏了其它什麽招數的時候,他居然又對黎雀兒作出了一個“請便”的手勢,看起來似乎真的是不想再管黎雀兒了,隨她要走要留,他都不會再有意見。
黎雀兒輕瞥了一眼他的臉色,見他神色如常,並不像生氣惱怒的樣子,一時也摸不清楚他的心底究竟在想些什麽。
她不禁躊躇片刻,過後還是拉著孫媽媽往外走。
剛走下台階,還未走到院中的魚池邊上,就聽得背後傳來一道低沉暗啞的笑聲,發笑之人正是已經同意放饒杜仲。
黎雀兒本不想理會,管他要笑不笑,又是對著哪個在笑,都不管她的事。他就是一不心笑掉了大牙,她都不會回過頭去看他一眼。
她拉著孫媽媽繼續走,速度甚至還加快零。
即將走出院門之時,杜仲竟然又出聲了。
隻聽得他言笑不斷地好心提醒黎雀兒外邊風雪交加,即便是有車馬或者是坐轎子,都不一定能順利通暢地趕回京城。更何況,她們兩個柔弱無比的婦道人家,想就此走回京城,隻怕半路上不被風雪凍死,也會被饑餓難耐的野獸們當作食物獵捕。再有一點,她們根本就不識路,要怎麽回去?
未料杜仲居然會這樣,黎雀兒和孫媽媽愕然。
黎雀兒更是直接轉過身來,衝著杜仲笑嘻嘻的臉龐,將自己心裏的疑惑問了出來,“我們是坐你的馬車過來的,當然要由你的馬車和車夫送我們原路返回京城。還什麽迷路、野獸,你有義務送我們安全抵達京城。”
“嗬嗬。”杜仲緊盯著黎雀兒怒紅了之後更添幾分顏色的臉,似是而非地答道,“我並沒有強迫你們隨我一道過來,又何來義務送你們返回?況且,馬匹和車夫剛剛跑了這麽遠的距離,必須要好好地休息一會兒才能繼續趕路。否則的話,就算你們坐上了馬車,隻怕那馬兒也不見得肯動哦。”
來去,他就是不願意派人送她們回去而已。
什麽寒冷、野獸、馬匹和車夫,不過全都是借口。
想明白這其中道理的黎雀兒也不再和杜仲浪費時間了,她沒有傻傻地去問馬匹和車夫具體需要休息多久時間,而是直接問杜仲還要在此處停留多少時間。
若他非要將自己留在作個觀眾的話,依他便是。
誰知杜仲竟然避而不答,丟下人已經快要走出院門的黎雀兒和孫媽媽不管,反手請那年輕女子進屋裏去,看樣子應該是打算要為其診脈看病。
女子似是感到有些意外,回過頭去,默默地看了一眼呆楞萬分的黎雀兒,終是垂首無言,依照杜仲所的話,纖纖嫋嫋地上了台階,進了屋內。
杜仲緊跟其後。
寧卓元也很快跟了進去,至於銀則是賞了孫媽媽一記大白眼,而後又下了台階,拾起被孫媽媽打翻在地的簸箕,重新去後麵準備木炭去了。
院子裏,隻留下無法反應的黎雀兒和孫媽媽。
寒風呼嘯而過,帶落幾捧積雪,撲簌墜落在已經被凍得結硬的地麵上,發出刺耳的聲響,仿佛像是勸誡黎雀兒和孫媽媽最好還是跟著杜仲的指令行亊,趕緊回到屋裏去才是,免得站在外麵受這風吹雪打。
黎雀兒低頭思索片刻,又抬頭跟孫媽媽對了一個眼神,她們兩人都知道,沒有馬車和車夫幫忙,光憑她們倆的腳程,想在這種氣下,趕回京城根本就不可能。
而且,她們先前來得時候,都坐在馬車裏麵,馬車的門窗又關得極其地嚴實,完全就看不到外頭的景象。她們自然也就不記得來時的路,就這麽貿貿然地走出去,確實很有可能會迷路。
是以,她們不得不放棄打道回府的念頭。
黎雀兒輕歎一聲,無奈地折返,沿著院子裏麵被他們一行人剛剛在雪地上踩踏出來的足跡,一步步往回走,再次踏上台階。
到了門檻前邊,她反倒遲疑了,覷起眼睛悄悄打量屋內的情形,企圖看清楚杜仲和寧卓元等人此時到底在屋裏做些什麽。
可以屋內的花廳與一旁的臥房之間隔有一道大大的屏風,透過屏風上的細紗,隻能瞧見裏麵的幾道人影,也個身形都看不清楚,辨不出誰是誰。
走在後頭的孫媽媽輕拍了一下黎雀兒的後背,使得她霎時回神,不再東想西想的,抬腿跨過門檻。
孫媽媽默不作聲地跟在她的後麵。
二人繞過屏風,走到臥房門口,卻見那年輕女子側躺在床榻之上,兩隻眼睛似有千言萬語想要訴一般地凝望著站立一旁的杜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