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要公平
「首孝悌,次見聞。知某數,識某文……」
陽光明媚,透過窗欄傾瀉於房中,映照在男孩稚嫩的側臉上。
男孩背挺得筆直,眼中有著同齡人所沒有的沉著冷靜。他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中間絲毫沒有停頓,規規矩矩的背誦完了整篇《弟子規》。
立於講台上的房夫子心中滿是驚訝。他故作淡定的捋了捋不長的鬍子,閉著眼點頭,「嗯,背的不錯。但你可知其中意思?」
蘇澤沒有回答。
「夫子,我明白。」王瀛開口說道,「過後我會好好教蘇澤的,現在我們……」
「我還在這呢,哪用你來教?」房夫子瞥了一眼王瀛。這孩子確實天資聰穎,這東西一學就會,但讓他來教,自己不就成了擺設?傳出去豈不叫人笑話?
王瀛見狀只好低下頭不說話。
就在一切陷入僵局之時,屏風另一邊傳來的女孩的聲音。
「房夫子,你昨日答應我的,難道忘記了?」
「二姑娘……」房夫子皺眉,女孩子家家的,成天泡在男人堆里。怪不得外界都說她小小年紀便私會外男,與男子共處一室。
「男子漢大丈夫敢說不敢當嗎?」陶清涵聲音充滿了諷刺的意味,「說好認字就好,如今他都會背了,卻又多出了條規矩?是不是等他明白這其中含義后,你還要讓他背著寫?我母親給了您錢,便是讓你拿著這份錢教這點東西的……還是說……你只會這麼點東西?」
這小丫頭?房夫子心中燃起一絲怒火,但對方畢竟是國公府千金,他就算在怎麼生氣,也只能忍著。
「那我便往下教了,若是你們兩人跟不上,便不要怪我。」房夫子克制住自己的怒火,從書箱中取出《論語》,隨手翻開,開始高聲講起來。
他的聲音很大,語速很快,講解的卻很明白。他就是要證明給陶清涵看看,自己可不是干拿錢的人。他可有實力。
直到講到口乾舌燥,房夫子才停下。他順手給自己倒了杯茶,仰頭喝下。一杯不解渴,便又來了一杯。
末了,他放下茶杯,滿是驕傲的看向王瀛與蘇澤,「聽明白了嗎?」他今天講的不多,卻也不少。
「夫子……學生有幾處不大明白。」王瀛站起身,「何為欲納於言,敏於行?」
「少說虛話,多干實事。」房夫子解答道。
「那什麼又是君子求諸己……」
還未等王瀛說完,房夫子便不耐煩道,「我剛剛說的很清楚,君子應嚴格要求自己,而小人則千方百計要求別人。你若想成為前者,便無論在什麼方面,都要嚴格要求對待自己。別人學習到一更,你便要學習到兩更……」
「是,學生謹遵夫子教誨。」王瀛行了個大禮,抬起頭便對上了房夫子略帶思索的目光。他張了張嘴,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房夫子見他如此,便主動開口詢問。他突然發覺,這個小子似乎有點天賦。不說他有沒有聽得懂,光是他能記住他說的那些話,便已經比同齡人強了。
「學生還有幾個問題……」
「說。」房夫子挑眉。
王瀛得了允許,立馬將滿腹疑問脫口而出。期間就這些問題又是一番詢問,問的房夫子越發精神。
本以為只是單純來教認字,沒想到碰上了人才?房夫子越說越激動,越看王瀛越順眼。
誰會不喜歡勤奮的學生?
眼瞅著日漸西落,房夫子才收起了話匣子。畢竟,說多了,也沒人多給錢啊。他捋了捋鬍鬚,默默的收拾起了書箱,準備回家。
「多謝夫子。」王瀛再一次行了一番禮。他的身子彎的很深,很顯然,他這次的禮很真心。
「嗯。」房夫子點了點頭,眼中蔓延出了笑意。他只是略略一瞥,便看見蘇澤與他對視了一眼,而後又低下了頭。
這孩子好像從來沒跟自己行過禮?房夫子眉毛一皺,咳嗽了兩聲,「蘇澤。」
「……」蘇澤繼續盯著書本,沒有吭聲。
「蘇澤?」房夫子又喚了一聲,然而換來的還是沉默。他抿了抿嘴,繞過王瀛,走到蘇澤身邊,「為師跟你說話,你怎麼不回?」
「蘇澤一向沉默寡言……」王瀛跟在他身邊,勸解道,「夫子別生氣。」
「沉默寡言與沒禮貌能一處談嗎?」房夫子皺眉,抑制著內心的怒氣,「蘇澤起來。」
「為何?」蘇澤抬起頭,眼睛直直的盯著房夫子。他的目光很幽深,深到令人完全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我是你老師。」房夫子覺得,這孩子絕對有點病。
「可你從未認真教過我什麼。」蘇澤將臉扭到一邊。
「沒教過你什麼?」房夫子登時便吹鬍子瞪眼起來,「那《三字經》和《弟子規》是你自己學的?」
「……」蘇澤沒說話,半響后卻點了點頭。
「你?」房夫子深吸一口氣,冷笑道,「你還真是厲害。」
「夫子別生氣。」王瀛緊張的皺起了眉頭,他想勸,卻又不知如何說起。
正值氣氛最為尷尬之時,屏風後走出一個小人。
「夫子今日講解的有些快了。」陶清涵聲音清冷,粉紅色的小襖襯得她膚白如雪。
「二姑娘。」房夫子微微驚愕,他差點忘了,屋子裡還有個主人呢。
「夫子今日講了許多,辛苦了。」陶清涵微微揚起下巴,「只是……夫子沒有想過,你的學生跟不上你所講的內容?」
「二姑娘說的,我身為老師,怎麼可能不明白學生能不能跟的上?」房夫子笑了,「你看,王瀛。他從頭到尾都跟上了,我還輔導了他其他內容……」
「那蘇澤呢?」陶清涵看著他,「您可說過,要公平。」她今日是看出來了,房夫子根本不想好好教。
這也就是王瀛天資聰穎了些,否則定會跟蘇澤一樣,摸不到頭腦。如今,她在,還這樣。以後呢?
她還盼著王瀛中狀元呢。
「那孩子一直悶悶的,也沒個回應,我以為他是跟上了。」房夫子摸了摸鼻子,不甚在意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