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火山
「塔蘭托區是新奧威港的門,你走進門來,聽我吹起風笛,嘟嘟滴滴答嘟嘟~」
「像那無畏的飛獅弗徹羅斯,它踩著熔岩,翅膀捲起海嘯,砰砰嚓嚓咚噠噠~」
塔蘭托區港口的詩人們還在大聲地歌唱著,他們的唱詞記敘著這片土地的過去。
蘇格爾·溫克勒清晰地記得,在港口時西里爾講述的關於新奧威港的故事:飛獅弗徹羅斯雙翼捲起海嘯,澆滅了米南卡火山噴發的岩漿——
是的,可千萬別忘了,新奧威港背靠的群山,並非是普通的山脈。
米南卡火山。
最熟悉這座山的應該是特倫托賽區的農夫。特倫托賽區背靠雄起的山巒,出產自特倫托賽的葡萄酒聞名遐邇的原因不單單是因為充足的陽光照射,優良的葡萄品種。
還有來自火山灰的肥沃土壤。
特倫托賽區最近的山被叫做「阿培撒」山,在新奧威港語中,「阿培撒」是「平息」的意思——它是米南卡火山的延伸段,距離米南卡火山最近的山。
甚至不需要其他的線索,任何一個知道新奧威港靠著一座火山的人,在聽完占星術師的預言,都會聯想到可能發生的未來:
紅色、明亮的橘紅色佔領了高空,而後如河流一般流淌。 記住網址http://m.bqge。org
那不就是火山噴發的熔岩么?
蘇格爾雙手按住格里利·思達德的肩膀,嚴肅的表情讓還沉浸在占卜畫面的占星術師也回過神來,還有些茫然地問道:「怎麼了,溫克勒先生?」
「伯爵大人有沒有測試過你預言的準確性?」
「準確性?並沒有……事實上普通的占卜的準確性本就應該受到質疑,根據偉大的占星術師『弗蘭克』的理論,沒有付出代價的占星術得到的結果有極大的可能是錯誤的。」
「占星術是神明化為星辰遠去后才誕生的,它是對神明意志的揣測,這本就是一種以下犯上的行為……」
格里利嘰嘰咕咕地說著,他的話讓蘇格爾緊皺的雙眉鬆開了片刻,可牢籠中的魔女,在此刻卻發出了一聲冷笑:
「沒有代價?小格里利,莫非你認為所謂的代價只有『血跡占卜』之類的?」
「血祭占卜是準確性最高的占卜術,這一點毋庸置疑。」格里利肯定道,「而血祭占卜也是目前唯一確定有效的『代價類』占卜。」
「可難道你忘了嗎?」維羅妮卡懶洋洋地抬起手,指向那顆滾在一邊的水晶球,「這本就是一顆被詛咒的水晶球,它即是所謂的代價;你甚至想不到,它所承載的詛咒的代價,甚至比血祭占卜還要更大——」
說到這裡,魔女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來:「你所進行的這一次占卜,比我見過的任何的占卜,都要來的真實啊,格里利·思達德!」
她的話如晴天霹靂一般轟在格里利的頭頂,占星術師徹底愣住了,獃獃地看著那顆在地上的水晶球,那自然而然散發出的光澤在此時於他眼中是一片充滿了誘惑力的猩紅,似乎在誘導著他再去觸摸一次。
而同時,不知名的音符化為的囈語開始在他的腦海中回蕩,隨著那些畫面的浮動而扭曲成肉眼可見的神秘字元,就像是要刻進去一般,往他的意識深處鑽去,一下一下地給予他精神實質的痛感。
脆弱的占星術師哪裡承受過這樣的痛苦?他很快兩眼一翻,大叫一聲,倒在地上,昏死了過去。
屋內再一次陷入了沉寂。
蘇格爾·溫克勒靜靜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占星術師,臉色反而比之前要好了許多。
「溫克勒先生,您又想到什麼了嗎?」
「你不是能夠讀到我在想什麼嗎?」他淡淡地回答道,順手將格里利扶起,放在一邊的椅子上。
「有些時候,讓對方自己說出來遠比直接看到對方的內心,要更加有趣。」維羅妮卡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一直能夠看到人內心所想,我也是很頭疼的,如果沒有一些有趣的方式來調劑,估計我真的要瘋掉——」
「所以唱歌也是你調劑的方式?」
「當然——並不止如此。音樂是一種優秀的表達形式,每一個字音都飽含我對這個思想的情感,就像是——你~此時毫無畏懼~你反而如此坦然~」
她說著說著,便以流暢的轉音給蘇格爾表演了一段高音,高亢的歌聲似乎真的飽含積極向上的情緒。
「所以可以為我解答一下嗎?溫克勒先生您坦然的原因?」
蘇格爾只是抬眉看了她一眼。此時維羅妮卡已經站起身,拿起了掛在鐵欄杆上的皮外套,套在了身上。
「你不是已經知道答案了嗎?」
「是的,所以可以為我打開這道門嗎?」
「我想你應該有辦法自己打開。」
「當然,金德瑞德小姐,麻煩你了——」
魔女的話音中,那靜立不動的白色身影如一道撕破陰雲的閃電,在瞬間自蘇格爾面前劃過之後,卻聽咔嚓兩聲響。
堅實的鐵欄杆斷裂在地,空出了一人高的缺口,讓維羅妮卡輕鬆地自其中走了出來。
「還在等什麼呢?溫克勒先生?」她仰起頭,看著牢籠前站著的職業級法師。
蘇格爾嘆了一口氣:「我在想,你究竟用什麼方式拉攏了金德瑞德……」
「只不過是幫她緩解了一下內心的焦慮罷了,讀心的便利之處大概也就這些了。」維羅妮卡微笑道,「順便你的下一個問題,我對那位年輕伯爵充滿了興趣,更何況海洛千辛萬苦請我到這裡來,我也得出一點力——」
「不是么?」
她在一陣輕笑聲中推開門,走到了外面的走廊上,還不忘回頭催促道:「溫克勒先生,你還在等什麼?」
蘇格爾看著她走起來顯得妖嬈而魅惑的身影,忍不住搖了搖頭。
他是真看不懂這個魔女。
「我們先去做什麼?」他追了上去,開口問道。
「先把你藏在灌木叢里的那位小姐喊醒,再在使館里找一個人。」
————————
陰雲下的聖米爾教堂依然威嚴十足,那高聳的尖塔如同騎士的長矛一般高豎而起,給人以一種莫名的安定感。
「四芒星」劍聖在菲利普·本傑明的要求下,並沒有跟隨前往教堂。跟在執裁者身後的,只有來自拉羅謝爾的西里爾·亞德里恩,以及來自奧聖艾瑪的佩拉吉奧斯·赫里斯。
這位奧聖艾瑪未來的皇帝此時一臉輕鬆的模樣,正如同他絕大部分時候表現出來的那樣悠然自在,帶著些許紈絝的氣息——這份洒脫不羈的紈絝感,也正是所有人都不認為他會繼承奧聖艾瑪王冠的原因。
他雙手搭在腦袋後面,嘴裡吹著口哨,看起來像是在法師塔里做研究久了、難得出去解放身心踏春的年輕法師。
「亞德里恩伯爵為什麼想要面會主教呢?」他笑著轉向西里爾問道,弔兒郎當的樣子讓前方的菲利普強忍怒意:這可是在他們聖米爾教堂神聖的「登門長階」上,是走向偉大的尤瑞拉的神聖之路。
而西里爾早已摸索出應對這名奧聖艾瑪皇子的辦法,他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一個猜想,不一定對,有沒有可能,我面會主教的原因和赫里斯閣下一樣呢?」
「我想應該是絕無可能。」佩拉吉奧斯依然嘻嘻笑著,「拉羅謝爾的底蘊可不足以為你提供這樣的信息。」
「說不定信息不來源於拉羅謝爾呢?」西里爾心裡還在糾結,但嘴上已經在應付,「比如閣下知道的,我和精靈的關係非常的好,說不定就是精靈告訴我的呢?」
「亞德里恩伯爵說話可真是充滿了攻擊性。」佩拉吉奧斯的臉色稍稍變化,扭過頭去不再發問——畢竟西里爾可不知道,他在沐風節打破了這位皇子的計劃,這一下算是真正戳到了對方的痛點。
但能讓這位皇子閉嘴總是好的。西里爾樂於見得如此,此時乾脆去想對方之前說動菲利普同意的說辭。
自己是靠什麼說動菲利普的?靠的是假冒成聖殿高層的艾文·薩克森,如今聖殿內部騷亂的真正罪魁禍首。
那佩拉吉奧斯掌握著什麼,能夠和自己的這一情報等同的信息?
「如果閣下認為迷霧可以靠港灣聖殿的力量輕易破解,那大可以慢悠悠地拖著——」
「但我可不認為,那幾門海神炮一起開火幾輪后,斯卡波羅山還能夠安然無恙——說不定尤佛島都要因此沉沒呢?嗯?」
這是在說,奧聖艾瑪人知道這陣迷霧的來源?
迷霧中藏著什麼需要動用海神炮才能夠消滅的怪物?
海神炮在擁有強大威力的同時,卻會對承受這陣力量的斯卡波羅山山體本身造成一定的損傷。
西里爾幾乎立刻想到了那一瞬間讓自己的精神鏈接斷開的、藏在迷霧中的巨獸。如果佩拉吉奧斯指的是,這種怪物需要港灣聖殿動用海神炮才能殲滅……可他自己難道就能拿得出取代海神炮的方法么?
就憑他開到尤佛島的那一艘帕拉丁級無畏艦?帕拉丁級最大搭載火力也沒有可能和港灣聖殿的鎮殿之寶比擬啊?
總不能是因為奧聖艾瑪人開了一整支艦隊到新奧威港來吧——
但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們圖謀的又是什麼?總不可能奧聖艾瑪人做慈善,特意預知了會發生在這裡的災難,提前做了準備吧!
「亞德里恩伯爵,亞德里恩伯爵?」
西里爾回過神來,看著前方,菲利普·本傑明正朝他低聲示意:「我們到教堂門口了。」
他們已經站在了聖米爾教堂的主體、主教堂的門口;兩側是十餘米高的巨大雕像,左側的手持三叉長戟,右側的則是駕車的形象,分別代表著海神的侍衛薩洛揚和奧布里。
而二者之間的,則是拱形的巨門。此時暗鎏金色的門完全敞開著,一眼望去,便是水藍色的地毯,與最裡頭高台上的「尤瑞拉神像」。
這一座神像由海底的白玉珊瑚雕琢而成,從藝術精美程度上比不上擺在薩洛揚廣場上的那尊雕像,但這一座卻更加符合「海神」——它取自於海中。
「經過主教堂,都要先參拜我們的主,偉大的尤瑞拉冕下。」
菲利普虔誠地將手合在胸前,低頭一路走過數十米長的地毯,在神像之前停步,深深彎腰之後,才走向教堂的側面。
西里爾和佩拉吉奧斯照著他的做法去做,在走到神像面前之時,西里爾抬眼看著那座神像。
據說這叢白玉珊瑚從被發現之時,就已經長成了神像的樣子;港灣聖殿只對它進行了些許雕琢,便作為主神像放在這裡,數百年都未曾有過改變。
這也是港灣聖殿最自豪之處,他們稱這是「尤瑞拉」對這個文明紀元的垂青,是獨一無二的庇佑。
而這座神像確實有著一種獨特的美感,它不像西里爾見過的任何一座石制神像那樣,無論雕琢得多麼精美,都缺少一種靈動的氣息——是的,在目光落在這座神像上的第一時間,西里爾就感覺這座神像像是活的,它懸浮在海水中,還能隨著海水的波紋輕輕起舞。
這讓他忍不住盯著神像多看了一會兒,恍惚間,他似乎看到這座神像真的動了,那垂在身側的白玉珊瑚手緩緩抬起,向著他探來;他站在原地動彈不得,眼睜睜地看著那隻手放在了他的身側,輕輕撫摸……
「亞德里恩伯爵,這只是尤瑞拉神像而已,不必看得那麼出神吧?」
身旁佩拉吉奧斯的聲音響起,將西里爾喚醒。西里爾側過頭去,前者正帶著曖昧的神情看著他:
「你我都是丹亞的信徒,不如和我去奧聖艾瑪,見一見世界上最宏偉、最精緻的丹亞神像?拉羅謝爾可拿不出這個。」
「不用了,殿下的好意我心領了。」西里爾冷冷地回答道,隨後直起身,正準備走向一側的制裁者。
無意間,他手在自己身側一摸,忽然發現自己外衫的口袋裡,好像多了什麼東西——
西里爾心裡一驚,他悄無聲息地伸手去摸,隱約辨別出,那似乎是一手高、像是人形的東西……
摸起來,像是一座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