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叁
大鳳七十七年四月初,表麵上所有跟北國餘黨有關的事宜全部肅清,鳳王頒下詔書,申明天香閣一事絕不會牽連任何一個北國人,朝中北國官員在此事中表現出色的全都加官進爵,以表明大鳳對他們的信任和重視的態度。
鳳軒殿議事廳裏,鳳驍之留下楊宗月和畢瑱兩人,一同商量應皇天的事。
壽宴那日發生那麽大的事,應皇天是不是出現已經不是最大的問題,即便他沒有參加壽宴也是無妨,畢竟連太後本人都沒有露麵,所以就不存在什麽抗旨不抗旨的爭辯,目前鳳驍之最想查明的,始終是應皇天和楊宗月在羅城遭遇到的行刺一事,這件事中間雖然有天香閣的人插足,但這些殺手始終都是大鳳的人,甚至還包括了最早太後派去的侍衛張德方,太禦姚順和宮人胡福三人,也正是因為那三人的證據已經確立,偏偏下令的人又是太後本人,所以鳳驍之才會覺得為難,便留下兩人商議。
“陛下,羅青手上已經有了跟此事相關的人物名單,並且有人證足以證明,陛下不妨從這個名單著手,順便想辦法將此事跟太後撇清。”先開口的人是楊宗月,他看起來就像是個旁觀者而非當事人般地道。
鳳驍之也是這樣想的,於是他便問道:“這份名單如今在哪裏?”
“名單還在羅青手上,他說今日之內就會呈上來給陛下禦覽。”楊宗月回答。
鳳驍之點頭,轉向畢瑱:“相國,你覺得呢?”
畢瑱看了楊宗月一眼,對鳳驍之說道:“陛下,王爺的意見微臣讚同,就是不知這份名單王爺見過沒有?”
楊宗月搖頭:“還沒有。”
畢瑱道:“隻要名單若不曾泄漏,那就沒問題。”
楊宗月卻道:“泄漏也無妨,依臣看,他們無非想再挑起事端,好撇清自己的嫌隙,至於太後那裏,陛下也無需過問,名單一事由我與相國出麵即可,一方麵解除太後的嫌疑,另一方麵斷其關聯,太後更不能怪罪,豈非一舉兩得?”
“朕覺得此法甚好。”鳳驍之不由點頭,然後又道:“此事說成是朕的私心也好,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說法說成維護大鳳也好,母後既然是我大鳳國的皇太後,自然不能和這件事牽連在一起,至於名單方麵,就依鳳陽王之意,隻要能讓那些人甘心認罪,朕也不再多做追究,一切按朝廷曆律依法懲辦。”
話說到這個地步,誰都懂了,隻要不把太後牽扯進去,其他無論怎麽樣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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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議事廳,畢瑱走在前麵,他一直不語,楊宗月便也沒有開口,直到快要離開鳳軒殿的時候,畢瑱才回過頭來說道:“楊大人今日,是想把畢某也拉下水吧?”
楊宗月聞言看著他,彎起了唇角說道:“相國大人何出此言?”
“楊大人口口聲聲希望太後跟這件事撇清關係,但依本相猜測名單之中恐怕大部分都是太後的人,一旦關係撇清,楊大人豈不是剛好順利剪除掉太後的勢力?”
“那和將相國大人拖下水有何關聯?”楊宗月微微笑,慢條斯理地問道。
畢瑱見他一味反問就是不肯承認,心裏頭窩起了火,但麵上卻又不便表露出來,隻好淡淡地道:“楊大人可別說名單泄漏一事當真與你無關。”
“哦,名單已經泄漏了嗎?”楊宗月裝傻。
畢瑱恨不得一拳砸上那張無辜的臉,卻也隻能將氣咽下去,故作淡定道:“怎麽,楊大人當真不知?”
“相國大人覺得名單泄漏是本王授意?”楊宗月抬眉道。
“難道不是?”畢瑱盯著他反問。
“是,又如何?”楊宗月波瀾不驚地道。
“名單之中還有本相的門人,楊大人你說呢?”畢瑱臉色再也忍不住沉了下來,語氣也加重了好幾分。
“相國大人誤會了,名單上有他們的名字才是應該的,這並非是在害你,若是沒有,那才叫真的害你。”楊宗月笑了笑,便言道。
畢瑱皺起了眉,一雙眼睛盯著他不語,似是在思索楊宗月這句話的含義。
“相國大人莫要忘記了,若名單上隻有太後手下的名字,你說太後她會怎麽做?”楊宗月輕輕緩緩地說罷,又接下去道:“名單一事相國都能知曉,太後又怎麽可能不去看一眼?倘若她發現這份名單目的就是為了鏟除她的黨羽,你說她還會善罷甘休嗎?”
他問得畢瑱啞口無言,他當時見到名單後就忙著讓人去周旋,生怕牽連到自己身上,可楊宗月忽然這樣一說,他頓時意識到這件事不簡單,楊宗月的話說的很對,名單上不僅要有這些人的名字,還不能少了,否則太後追究下來,把他拖下水那就是順理成章的,這比犧牲那幾個人的後果要大的多了,隻是這麽一來他不僅不能怪罪楊宗月,還要讚同他這麽做,心底又哪裏能夠情願?畢竟那些人都是自己親手栽培又安放成功的,被楊宗月彈指間就毀掉一半,實在有一種賠上心血又蝕本的感覺,這讓他不禁恨得牙癢癢,心裏怒火中燒,臉上卻還得掛著笑:“看來這件事還是楊大人考慮的更加周到。”
可不是周到嘛!用名單做餌,一箭雙雕!
“相國大人言重了,區區幾個小人物,跟相國大人這般身份可不能相提並論,所謂丟卒保車,既然楊某當時承諾過會助相國消滅北國餘黨,自然也會有諸多考慮,相國大人你說是嗎?”楊宗月微笑著言道。
“那還真是要多謝楊大人了。”畢瑱一字一句努力控製臉上的表情說道。
“哪裏哪裏。”楊宗月則笑如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