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拾
長生殿裏,已血腥彌漫。
鳳驍之離去沒多久,忽地就衝進來一大批侍衛,等眾臣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些侍衛已經紛紛出手,一瞬間大殿裏血雨紛飛,被宴請的除了官員們有一大半都被製住,剩下的另一小半,也被侍衛們聯合起來殺得所剩無幾了。
見到如此血腥場麵的官員們再也不敢表露絲毫憤怒,隻是或坐或站各自噤聲不語,那些侍衛分成好幾批看守著官員們,為首的人正用劍尖指著鳳陽王楊宗月的脖子,這讓眾官員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了楊宗月的身上,有擔憂也有緊張,更有些人眼底有著隱晦的期待,如今整個長生殿裏隻有楊宗月的樣子看起來最是鎮定,泰然自若的,就連拿劍尖指著他的人表情也沒有那麽輕鬆自然。
“人未到,香已到,果然不愧被稱為‘天香公主’。”楊宗月忽地隨意開口言道。
“鳳陽王果然風采卓絕,手握重兵的人就是跟別人不一樣。”說話聲響起之時,長生殿外出現了一個素色的身影,她的嗓音空靈出塵,容貌清秀端麗,不是天香公主梵心蘺又是誰。
“公主過獎。”楊宗月淡淡道。
“鳳陽王似是早在等著我來?”
“壽宴如此好的機會,公主不來湊熱鬧豈非可惜?”
“嗬,鳳陽王好定力,本公主佩服。”
“公主足智多謀,神不知鬼不覺將侍衛調換到如此地步,楊某也一樣深感佩服。”
梵心籬卻搖頭道:“若論智謀,本公主哪裏及得上你鳳陽王。”
“哦,那公主憑借的是什麽?”楊宗月問她。
“憑借的是一股凝聚力,還有一顆赤誠的心。”梵心蘺盯著楊宗月,緩緩地答。
“說得好。”楊宗月讚歎著,注視梵心蘺的眼睛說道:“楊某見過不少女子,但是像公主這樣敢作敢為又有氣魄的女子實在難得,今日若是死在公主的手裏,楊某也不覺得冤枉。”
聽他這麽說梵心蘺不由眯起了眼睛,微一挑眉便問道:“‘若’?鳳陽王覺得此事還有餘地?”
楊宗月彎起了嘴角回答道:“那就看公主會不會手下留情了。”
“我會不會手下留情,要看鳳陽王合不合作。”梵心蘺道。
“哦?”
“大鳳王朝的兵力鳳陽王你一個人就占去了一半,你跟鳳王一人一塊兵符,合起來就能夠調動全國兵馬,我說得有沒有錯?”
“公主想要楊某手裏的兵符。”楊宗月道。
“鳳陽王是聰明人。”梵心蘺道。
“可惜。”楊宗月歎道。
“可惜什麽?”梵心蘺問。
“可惜今日公主就算是殺了我,也拿不到兵符。”楊宗月笑著說。
“這麽一說,真不知道鳳陽王你到底是怕死還是不怕死呢?”梵心蘺看了他半晌,忽地笑了起來,說道。
“怕,不然也不會將兵符藏起來了。”楊宗月道。
“其實兵符也不是非要到手不可,鳳陽王你說是嗎?”梵心蘺又道。
“沒錯。”楊宗月十分認同地道。
梵心籬見他依舊從容,心中不由有些起伏不定起來,因為她總覺得眼前的鳳陽王太過冷靜,即便此刻整個長生殿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甚至他自己的性命也捏在她的手裏,可他的樣子看起來依然平淡無驚,說起話來就像是尋常人在聊天一樣,他脖子前的那把劍像是隻是裝飾,完全不帶任何威脅。
“鳳陽王以為不交出兵符,本公主就不會殺你?”
“本王從不是這樣天真的人。”楊宗月道。
“那鳳陽王就別怪本公主不客氣了。”梵心籬也不是非得到兵符不可,她話音一落,便擺了擺手,示意劍指鳳陽王的人可以動手了。
那人立時領命,手腕一翻,便要下手,偏偏楊宗月到了這個時候還是一臉雲淡風輕的模樣,在同一時間涼涼地又說了一句道:“公主難道不想知道兵符在何處?”
他這話的效果立竿見影,梵心蘺就算知道楊宗月在拖延時間,卻依舊想以最少的代價換取兵符,她立即命那人停手,注視楊宗月問道:“本公主隻問你一次,在哪裏?”
楊宗月淡淡道:“如果不在我身上,那麽必定是交到別人的手上去了。”
梵心蘺聞言心中一驚,表情紋絲不動,道:“原來鳳陽王已經找人去調動兵馬了,難怪如此波瀾不驚。”
“公主心思敏捷,正是如此。”楊宗月不隱瞞,點頭道。
梵心蘺心念如電轉,便想到了唯一的可能,她目光鎖住楊宗月,眼前的男子從頭到尾都如此從容,竟然是已將兵符交給了他人。
但她明明早將長生殿所有的出口都守住了,不可能有人出去了她卻不知道,除非是——
“先前宮人們來來往往,難道公主個個都分得清楚?”楊宗月道。
“這些人我們不用去管,但鳳陽王的人我們卻掌握的清清楚楚。”梵心蘺道,她的意思是就算那些人能夠假扮成宮人,他們也一樣能夠認得出來。
“是嘛……”楊宗月的神情不置可否,卻沒有了下文。
梵心蘺看著楊宗月的表情,忽地便領悟到了其中緣由,可是兵符如此重要,他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就交給別人,若真是如此,那麽這個人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池瑤,你趕緊調派人手過來增援——”梵心蘺立即回頭下令,可惜她話音才落,殿外忽聞一陣嘈雜,瞬間廝殺聲響成一片,便在這個時候,繼延忽地看準時機空手奪刃,趁身邊的侍衛不備奪下了他手中的長劍,然後錯身輕輕一挑那柄一直指著楊宗月的劍,順勢將楊宗月帶了出來,動作一氣嗬成。
先前拿劍指著楊宗月的人見狀便要回擊,但他哪裏是繼延的對手,而且殿外又有大批人馬衝了進來,天香閣假扮的侍衛們很快跟他們交上了手,梵心蘺和她的手下也被軍隊的人馬團團圍住,無法脫身。
“大人,您沒事吧?”繼延收拾了那名天香閣人便趕緊帶著楊宗月遠離打鬥場麵,去到殿內安全的地方。
楊宗月搖頭道:“玄將軍來得及時,天香閣在我大鳳宮中人數再多,畢竟有限,絕對不敵玄將軍五萬人馬,這實在是一個好時機,可以將北國殘黨一舉殲滅。”他說出後麵半句話來的時候眼底閃著重重光芒,儼然早就算計好了。
長生殿內一片刀光劍影,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大批人將整個長生殿團團圍住,要突破重圍難如登天,儼然是一場甕中捉鱉,就在這個時候,外圍又傳來廝殺的聲音,梵心蘺心中一動,猜是自己的兵馬。
“公主,屬下護您殺出重圍。”身為西方壇主的池瑤邊戰邊對梵心蘺說道。
梵心蘺此際心亂如麻,頻頻往某一個方向抬眸,但那裏始終是黑壓壓一片人馬,看不見任何事物。
“公主,想辦法逃離此處要緊!”池瑤見梵心蘺心不在焉不由連忙出聲,並且閃身擋在梵心蘺跟前,攔下敵人的攻擊。
梵心蘺終於回過神,見池瑤身上已是血跡斑斑,她咬咬牙一劍劈了過去,擊退了敵人後扔下手中的武器,隨即閉目念起咒來。
論術法大鳳人無人能敵得過梵心蘺,頓時殿外狂風驟起,大片的風沙不知從何而來彌漫在整個空中,所有人眼前都是一片霧茫茫,甚至在沙子的吹襲下無法睜開眼睛,梵心蘺口中念念有詞,狂風一直不見消停,大鳳人馬被吹得分不清東西,紛紛伸手擋在眼前遮擋如此大的沙塵,過了好一陣,狂風倏止,可是天香閣眾人已消失在先前的沙塵之中,不見了蹤影。
“王爺!”
繼延隨著楊宗月出了長生殿,玄林立即上前請命,楊宗月眯起眼睛略略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情勢,便淡淡地道:“她們必定會回到隱玉客棧,那裏已經有我們的人馬埋伏,你速速再帶人追過去,要小心他們的援兵。”
“是。”玄林領命,立即按照楊宗月的吩咐傳令下去,楊宗月隨後又道:“繼延,帶著你的人,立即隨本王去一個地方。”
“是。”繼延點頭,便隨楊宗月出了長生殿。
直到此時,殿內零星官員方才覺得安全了,皆覺僥幸,同時長長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