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捌
鳳驍之在得到應皇天的消息的時候,是在壽宴前一日卯時。
楊宗月是在隨後入宮的,鳳驍之剛好要找他,他就出現了,於是鳳驍之便將手中的信函交給他說道:“天香公主約朕巳時在番璃坡見麵,太傅也會出現。”
楊宗月邊聽他說邊看完信函,不由長出一口氣道:“終於來了,就怕他們按兵不動。”
鳳驍之點頭:“鳳陽王可知他們是何時入城的?”
楊宗月回答:“最晚一批正是在祭祖那日。”
鳳驍之道:“來得好,朕就怕他們拖到壽宴後。”
事情來得急,卯時到巳時最多隻隔了四個時辰,趕到番璃坡就需要一個時辰左右,楊宗月當下便對鳳驍之道:“事不宜遲,臣馬上安排鳳樞禦門的人護著陛下,立即出城,去番璃坡。”
鳳樞禦門是皇宮最高等級的禁衛軍,跟鳳禦羽軍一起負責維護整個皇城和鳳王的安危,楊宗月的兵權之中就包括了整個鳳樞禦門的防衛和調動,鳳驍之點頭道:“朕換裝悄悄前去,此事不能透露半點風聲。”
“是。”楊宗月道:“臣即刻去準備,請陛下稍候片刻。”
“好。”鳳驍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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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璃坡位於皇城以西,是一個四處沒有遮蔽的山坡,微服的鳳驍之和楊宗月率人趕至番璃坡的時候剛過辰時,山腰上已經能看見大批隊伍的影子,最前麵是一個臨時搭建的紗帳蓬,輕紗帳之後有人影浮動,身影異常熟悉,鳳驍之心中跳了跳,不由催促□□戰馬趕了過去,不意外看見裏麵坐著的人,那人閉目養神,一身深色外袍,立領鑲邊,長發隨意束起,依然是一刹那的風華,卻又是一如既往的沉寂。
“太傅……”鳳驍之拉住韁繩,脫口喚出聲道。
他才停住,便有一個極為好聽且空靈的嗓音出聲說道:“鳳王大駕,有失遠迎,還請鳳王多多包涵。”話音落下之後鳳驍之便看見一名素衣女子撩開紗帳緩緩走了出來,遙遙站在距離鳳驍之五六丈遠的對麵。
鳳驍之淡淡道:“久聞天香公主大名,先前幾次錯過,今日總算得見傾城之顏,果真名不虛傳。”
“鳳王謬讚,今日本公主前來,可不是來與鳳王客套的。”梵心籬道。
“那麽公主有話不妨直言。”鳳驍之道。
“本公主要什麽鳳王不會不知,不過本公主不妨跟鳳王說得更清楚一點,如今北國看似和大鳳一家,可實際上如何你我心知肚明,十三年過去了,本公主並不奢望一切還能回歸原本的模樣,隻要求鳳王重新承認北國的存在,這個交換條件,不過分吧?”梵心蘺注視鳳驍之道。
鳳驍之聽完後靜默片刻,看了梵心蘺身後的應皇天一眼,然後一口答應下來說道:“好,朕可以依你。”
“口說無憑,鳳王何時昭告天下,本公主何時放人。”梵心籬道。
“好。”
“聽聞明日便是大鳳朝太後的壽辰,依本公主看,就定在明日,如何?”梵心籬再道。
“昭告天下可不是玩笑,一日時間,恕朕無法答應。”鳳驍之道。
“那就是談不攏了?”梵心籬絲毫都不讓步。
鳳驍之沉下臉色道:“朕既答應,便會做到,若公主若不信,那麽此事便作罷。”
梵心籬冷冷挑眉:“既如此,那本公主就當今日之約從未發生過了。”說罷,她手一揮,就見大軍一下子包圍了紗帳,其中帶隊的一人甚至拔刀闖了進去,鳳驍之頓時又驚又怒,大喝一聲道:“住手!”
梵心籬又做了個手勢,刀光隻是閃了閃,便重新回到刀鞘之中。
“好,朕答應你,明日宣詔。”鳳驍之咬牙道。
“很好,等鳳王宣詔,本公主便將應太傅原封不動送還。”梵心籬滿意地道。
鳳驍之道:“朕又該如何相信公主會在朕宣詔之後將太傅送回?”
梵心籬聞言,卻是冷冷一笑道:“你不得不信,因為鳳王你,別無選擇。”
鳳驍之無可奈何,再度看向應皇天,然後才拉緊韁繩調轉了馬頭,帶人離開了番璃坡。
梵心蘺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忽地嘲諷道:“你說,你教出來的這個鳳王,是真的會宣詔呢,還是……這隻是他的緩兵之計?”
應皇天自始至終一直閉著雙眼,此時方睜開眸來,那雙眸子裏黑沉到了沒有一絲光亮,依然是一臉的無動於衷,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遠處因馬蹄輕踏而四處飛揚的沙塵,一句話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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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驍之怒氣衝衝回到宮中,楊宗月在一旁安撫說道:“對方有備而來,又吃準了應太傅是陛下的軟肋,陛下答應梵心籬實屬無奈,如今之計,隻有趕在宣召之前將應太傅救回。”
鳳驍之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好半晌,才點頭道:“不錯,救人要緊,隻要將人救出來,宣詔一事就此作罷。”
楊宗月卻又道:“但是陛下,您也要做好如若救人失敗,依然不能宣詔的準備。”
鳳驍之驀地抬眸,就見楊宗月神色鎮定,眼中卻滿是複雜,可他語調如此堅定,便知他早有抉擇,鳳驍之張了張嘴,卻也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來,因為他一樣心知肚明,一旦到了那個時候,他不得不為了大鳳而放棄他的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