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比之屍(八)
觀言迫不及待,再一次閉上眼睛,腦海中回憶起那人首獸身耳朵上盤踞著兩條大蛇的“奢生”來。
孰料片刻後,耳邊傳來一聲低喚:“觀大人,小生有禮了。”
觀言猛地睜開眼睛,眼前多出來的不是“奢生”又是誰!
可是,寞呢?
“我暫時回避,以免對方不願開口。”寞的聲音傳入耳中,人卻不知所蹤。
知道寞就在一旁,觀言定下心來,他看著“奢生”,無論怎麽看,“奢生”的模樣依然令他感到怪異,也有幾分驚恐,隻是這些都不及想要解決這件事的渴望,於是他連忙指著一旁的屍體問:“你看得見他嗎?他是你丟失的身體嗎?”
獸身上的腦袋轉過去看了一眼,隨即變得萬分激動,連帶著兩條大蛇都舞動起來,看起來張牙舞爪的:“太好了!大人你找到他了!就是他,他就是小生所丟失的身體!”
這其實已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倒是奢生如此輕易就被自己“請”入夢中這件事反而令觀言比較吃驚,但這會兒他更希望能盡快得到線索,當下問道:“昨夜夢中匆忙,奢公子似是留下線索,可惜我當時並未留意,不知能否再出言告知?”
奢生聞言,立刻道:“小生最後記得的隻有‘嗟丘’二字,應該是個地名,其他的小生都記不大清了。”
“嗟丘……”觀言雖是初次聽聞,但在夢中卻又覺得熟悉非常,好像隱約又知道一樣,“等我醒後就去設法調查。”
“那真是多謝大人了,小生真是無以為報。”奢生說話的時候,蛇頭就開始晃動,但是這一次這對蛇都不曾露出凶相來,甚至過分溫順,腦袋怎麽搖,它們就怎麽晃,看起來軟綿綿的。
“你自己的遭遇也不記得了嗎?”線索不嫌多,觀言想多知道一些關於奢生的情況,於是又問。
奢生的表情十分茫然,搖頭道:“小生醒後就不見了身體,隻好暫時借了這野獸之軀,它很可憐,被砍去了頭顱,小生用雙蛇連接了頭身,總算暫時有了安身之所。”
“那請問怎麽會找到我的呢?”觀言接著又問。
“觀大人乃新任神仕,此事大家都已知曉。”奢生答。
觀言聞言一愣,然後忽然就想起了神仕一職的繼任儀式。
那一場繼任的儀式並不複雜,燃香,禱告,禮成,又由於神仕一職直接對陛下負責,繼任儀式全程楚王都在席上觀禮,僅此而已。
盡管如此,神仕一職具有其特殊性,無論是燃香還是禱告,接受者分別為人鬼、天神、地神,乃至百物之神,正是應了奢生這句話:“大家都已知曉”。
不過這到底是觀言第一次直麵被“神”找上門的情況,這似乎讓他多少有了幾分自己已經是“神仕”的實感,與之前經手的相關事務感覺完全不同。
“原來是這樣,觀言一定會竭盡所能幫助奢公子,如今奢公子失落的身體正在府上,我不會讓他再丟失,不過終歸是入土為安,我會替奢公子將原本的安身之所找回來的。”觀言道。
“那就有勞觀大人了。”奢生感激不已,道。
——
觀言自夢中清醒,立刻把“嗟丘”二字記錄下來,洗漱過後,匆匆下了樓。昨夜直接在重樓睡下,本來隻是等待寞出現,卻沒想到在寞的幫助下順利見到了奢生,因而他迫不及待地要把這件事告訴應皇天,順便跟他探討一下寞所說的夢境的由來。
應皇天正在樓下剝蝦,一大早的餐品中就有蝦也是重樓獨一份了,而且還是蝦餃配糖醋蝦,每隻蝦都飽滿滑嫩,一點也不含糊。
重樓中永遠不缺少食物的香味,饒是心懷急事的觀言,看著應皇天如此有滋有味地品嚐鮮蝦,也不由慢下了腳步。事有輕重緩急,早餐是一天的第一餐,如今美食當前,誰舍得輕怠?
於是乎觀言坐在了老位置上,一麵享用美好的早餐,一麵像閑聊似的將夢醒後他記得的那些事說給應皇天聽,順便問了應皇天對夢境由來的觀點,不過問了之後他就發現應皇天對寞的那套說法熟悉非常,而且甚為讚同。這也在情在理,他們認識得早,針對夢境的由來興許早就討論過很多遍了。
“嗟丘,我倒是有點印象。”夢境永遠說不到頭,暫時結束在應皇天的這一句話中。
觀言大喜過望,連忙問:“嗟丘是地名嗎?”
“是,也不是。”應皇天答。
觀言疑惑,這是什麽意思?
早餐結束後,應皇天去到藏書閣,很快就將有“嗟丘”記載的書簡找了出來,遞給觀言。
觀言接過來一看,那卷書簡破舊不堪,不知年代,上麵刻的字就跟符號差不多,而且遺失了不少字句,它們有些被修補過,有些因為缺失太多而無法修補,但每一句邊上應皇天都留了注腳,關於“嗟丘”的一句被應皇天指了出來,觀言細細辨認著那上麵的蠅頭小字:“嗟丘,爰有遺玉、青馬、視肉、楊柳、甘柤、甘華。甘果所生,在東海。兩山夾丘,上有樹木。一曰嗟丘。一曰百果所在,在堯葬東。”
讀完觀言明白了應皇天的意思,這看來的確是個地名,但這個地名帶有幾分傳說的意思,也不知道是杜撰的還是真的存在過,就算是真的存在過,最後那句寫明“在堯葬東”,那也絕對會因為年代相隔太過久遠而早已難覓其蹤,試想堯帝的陵墓距今少說也有千年,到如今又該去哪裏找尋?
“要去嗎?”哪知應皇天又道。
“……嗯?”觀言半晌沒反應過來。去?去哪裏?
應皇天伸出手,用指尖點了點“堯”字。
觀言瞪大了眼睛:“去尋找堯帝的陵墓?”
“不想去?”應皇天問他。
“想!當然想!”觀言生怕應皇天失了興趣,忙不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