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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編】禺疆之印(十二)

  師父讓他見的人竟然是箴恒,這是觀言連做夢都想不到的事情,於是他驚呆了好半晌,才終於回過神來,開口就問,“你……你沒死?”


  觀言總算有了反應,相較之下,距離事發已有月餘的箴恒早就萬分平靜,他點頭,卻道,“這件事說來話長,觀大人,大宗伯讓觀大人來,應該是為了最近丹陽城所出現的圖騰一事吧?”他顯然刻意回避“自殺”的話題,絲毫都不想談及。


  “叫我觀言吧。”他與箴恒本就都是巫宗府的人,同僚之間互稱“大人”很平常,可現在箴恒已非宮中之人,觀言既不好稱他為“大人”,也不想對方這麽稱呼自己,再加上人在宮外,就更不必講究這些繁文縟節了,說著,觀言並不多加追問,而是直接點頭道,“我的確是為圖騰一事而來,因那圖騰,現在巫宗府內已有另外兩名巫官身亡。”


  “我亦聽說了。”箴恒點頭,道,“其實具體圖騰的作用和來曆我也不清楚,但我確信我在很小的時候就已見過那些圖案。”


  對他的話觀言不免有所疑惑,便問,“怎麽說?”


  箴恒這時從懷裏取出一幅畫,並攤開給觀言看,觀言一見便有些吃驚問,“這是……”他仔細看那幅圖,圖上所畫正是那幅人首鳥身並纏有四蛇的怪異圖騰,隻是筆法有些稚嫩,並且也不連貫,而那幅圖所用的絹帛,似也有些年代,並且看得出來,曾經用作他途,使得那上麵還有些髒汙的痕跡。


  “這是我很小的時候畫的,除此之外,還有幾幅。”箴恒這樣說道。


  聞言觀言愈發不解,問道,“很小的時候,那是何時?”


  箴恒搖搖頭道,“具體是什麽時候我也有些記不清楚,但印象中,這些圖是照著父親所收藏的一本書裏的圖案畫下來的,除了這幅圖以外,也還有其他的,有時候睡夢中我也會夢見那些奇奇怪怪的圖案,每次圖案出現的時候,一定會出現早已過世的父親,他似乎想對我說些什麽,但總在我要仔細聆聽的時候夢就醒了。”


  觀言聽後不僅意外,而且感到相當吃驚,他唯一能聯想到的就是說不定箴恒的父親箴簡便是來自北禺國,此時不禁問箴恒道,“其他幾幅圖能借我一觀嗎?”


  “嗯。”箴恒點點頭,道,“請等一下,我這就進屋去取。”他說著從席上起身,留下那幅攤開在地上的圖,觀言看著圖隻覺得愈發疑惑,他完全陷入迷惑當中,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沒多久,箴恒便自屋內取出了其他大大小小接近十餘塊絹帛來,這並不值得驚奇,隻因箴簡在楚國曾任大卜師,在巫宗府也算是輩分極高的官員,因而用得起這些貴重的絹帛來作圖,這同時也再一次證明這些圖應該都是在箴簡還在世的時候就已被畫了下來。


  觀言一幅一幅看下來,忽有一幅圖他竟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將那幅圖再拿近一些,盯著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反反複複看了又看,隨後他不由驚訝地睜大了雙眼,他終於明白過來自己為何覺得熟悉了,隻因這幅圖有一部分是他見過的,但因一下子看見了全圖才沒能認出來,而他所熟悉的那一部分,正是招選駙馬第三輪測試時曾經擺在他麵前的局部圖示。


  “這些圖,是否能讓我描摹回去?”愣怔好半晌,觀言不由問箴恒道。


  哪知箴恒卻答,“這些圖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觀公子可以全部帶走。”


  “咦?”觀言一愣問,“你父親的事,難道真的……”


  “觀公子。”箴恒打斷他的話,苦笑一聲道,“對外界而言,我早已死了,至於我為何願意將這些圖送給觀公子,正是希望拜托觀公子一事。”


  觀言隱約能想到箴恒說的事一定是與他的父親相關,便問,“什麽事?”


  “父親會擁有這些跟北禺國相關的圖,那麽他與北禺國之間一定有關聯,我的請求是,若當觀公子查明這件事的前因後果,發現哪裏與家父相關的話,請一定將其中的原委告知於我。”箴恒道。


  “這是當然。”對於這點觀言毫無二話,立刻答應下來。


  “另外還有一件事,最近忽地又有一幅圖經常會出現在我的夢裏,我正要將之完成,觀公子來得巧,我想請觀公子在此地稍後片刻,待我將它完成之後,觀公子便可以把所有的圖一並帶走。”箴恒說著又補充道,“之所以要如此,是因為這裏並非我久留之地,但觀公子仍然能通過此地的俞婆婆聯係到我。”


  “俞婆婆,是方才那位老婦人嗎?”觀言問。


  “是的。”箴恒答著,便再度起身,對觀言道,“那容我先下去將圖完成。”


  觀言雖急於回去跟師父稟報,但眼下這些線索不同於往常那些,興許與伍垚和七鳶之死有關,於是他便也決定等箴恒將圖完成後一並帶走。
——

  然而就在觀言在宮外等候之時,宮內的子羽如臨大敵。


  他本住在宮外,但由於七鳶正是死在自己的宅院之中,因而為了保護子羽,卜邑不僅派了宮裏的侍衛十二時辰貼身守衛,還安排他住在宮內,雖說伍垚是死在自己的執房裏,但他的死事出突然,又在所有人都毫無準備的情況之下,可現在既然知道子羽會出事,那便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經調查所知,伍垚入執房後便一直一個人留在裏麵整理,期間有宮女為他泡茶,而執房外雖無人經過,可畢竟他的身份不同以往,因而有兩名侍衛一直守在執房外,據他們所言,執房裏不時會傳來響動,除此之外,也完全沒有值得留意的地方,屍體被發現時已是傍晚了,因他被選為駙馬,楚王特別安排了筵席,並派人去請伍垚赴宴,但當派去的宮女去到執房敲門時,裏麵早已悄無聲息了,後來自然是怎麽敲都沒有動靜,侍衛闖進去才發現伍垚不知何時竟已死去,宮女頓時驚叫起來,最終驚動了整個巫宗府乃至楚王宮。


  七鳶的情況也是類似,他從巫宗府離宮回到自己的住處,與家人一同用餐,回到書房後一直沒有出來,他的屍體是早上被發現的,家中無論是父母還是傭人,看見他書房挑著燈就沒有去打擾他,哪裏知道七鳶早就死在了書房內,清晨時分書房的燈早已熄滅,但之後用早飯時卻一直不見七鳶出現,這才讓管家去找他,哪知他不在寢室,最後去到書房一看,七鳶早已沒了呼吸,管家當場嚇得腿軟,七鳶的母親也因而病倒,至今臥床不起。


  子羽此時戰戰兢兢待在書房裏,在他不遠處,兩名宮中的侍衛嚴陣以待,他們被下令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能離開子羽的房間。


  暮色下沉,夜晚兀自降臨,不知不覺間便將楚王宮籠罩在一股詭妙的氣氛之中,這必然是因為有死亡的陰影暗中蟄伏的緣故,卻也因夜晚的王宮太過幽靜所致。


  晚餐過後,子羽便心神不寧地待在大宗伯特地為他安排的廂房裏,此時的他既看不進書簡,也沒有辦法做任何事,他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伍垚和七鳶的屍體,卻似乎已經能夠感受到死亡之神逐漸逼近自己的步伐,他的表情不安,手足無措,縱然明明有侍衛杵在他的房外,他的手心裏依然冷汗不斷,最終,他再也坐不住了,忽地起身便對兩名侍衛道,“我要進屋休息了。”


  “是,子羽大人,請您放心,我們二人會徹夜守在這裏的。”侍衛之一道。


  子羽點點頭,轉身進入裏麵的臥室,走進去之前,他將幾案上的茶壺和茶杯端了進去,這裏麵的水亦是有人事先嚐過確認無毒,才會送進來,同時,這間廂房卜邑還專門命人將裏裏外外的窗戶都封了起來,所以廂房隻有一個出口,而唯一的這個出口便是被這兩名侍衛緊密地看守著,嚴防任何人進入。


  子羽將自己鎖在寢室裏,他顫抖著伸出手,緩緩地從自己的懷裏摸出一包藥粉來,半晌後,他將那包藥粉一股腦兒倒入口中,再狠狠灌了自己一杯水。


  當他將口中的藥粉合著水全部吞咽下去後,呆滯地坐了片刻,他慢慢伸出手解開衣襟,就見他身上早有墨水的痕跡,而一筆一畫連起來看,似是一幅圖。
——

  與此同時,在客廳等候箴恒畫圖的觀言總算等到箴恒再一次從裏屋走出來,箴恒手裏又多了一塊絹帛,他走出來對觀言道,“抱歉,讓觀公子久等了。”


  觀言搖搖頭,隻見箴恒用雙手將那幅圖遞了過來,這讓觀言一眼掃過去,便能看清這幅圖的全貌。


  就見絹帛上畫了一副巨大的龜甲,龜甲的花紋如同城池的俯瞰圖,乍看之下像是迷宮,仔細看也不似楚國的布局圖,卻不知為何也有似曾相識之感,觀言不禁問道,“這是哪裏的城池嗎?”


  箴恒搖頭,回答道,“我隻是憑印象將它畫下來,很可能跟記憶中有所區別,但大致是這樣的圖案。”


  “所以你也不知道圖案代表了什麽?”觀言再問。


  “嗯。”箴恒點頭。
——

  當觀言將所有的圖帶回宮中向師父複命之時,子羽的屍體在寢室裏被發現,而他的屍體上所留的圖案,竟與觀言剛拿到手的最後那幅圖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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