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編】禺疆之印(八)
抱著對調查一絲不苟的態度,和要徹底找出真相來的精神,觀言最終還是參加了招選駙馬的活動,而實際上,在那之前,玉蟬果然擅自替他報了名。
不出所料,前兩輪觀言模仿了城牆和壁上的圖案而入選,但第三輪除了不是虞琊親自進行“麵試”讓觀言有些吃驚,“麵試”時提出的問題也讓觀言感到意外非常,隻因所有的問題似乎並不像是招選駙馬,而更像是為了考核巫官。
但觀言雖然本就身為巫官,可有些問題太過刁鑽,觀言不禁大為感歎自己在“巫”上的學識不足,不過原本以為在這一輪上會落選的他,竟然順利被選上了,然而更令人意外的還在後頭,在之後的比試中,他總算能跟其他的對手見到麵,而這一見卻讓他目瞪口呆,隻因有近一半的人觀言都認識,他壓根沒料到原來巫宗府竟有那麽多人參加了招選,且都被選入了第四輪,更有另外一半的人選似乎對“巫”的研究都頗深,各自有“民間大師”、“民間神人”等的稱號,隱約間觀言感受到北禺國重巫的程度不亞於楚國,當然對於本就知曉內情的他而言,這其中最大的原因當然還是在於禺疆之神,所以公主為了找出偷去神印的幕後主使隻選巫師也不奇怪,可對於不知情的外人來說,公主也有辦法應對,她宣稱北禺國重巫,這跟觀言猜測的一樣,還說若駙馬不熟知巫術的話,最終也是無法得到她父王的認同的。
觀言見到其他的入選人時,是在長陽殿偏殿的一處偌大的庭院之中,那裏的石桌上擺滿了新鮮的水果,已有好些人三三兩兩會聚一旁,見到觀言入內時,同僚們雖已不覺得吃驚,但見是觀言目光還是止不住變得驚訝,紛紛看向他道,“觀大人!沒想到您對公主也有興趣,我們一直認為觀大人是最不可能出現在此地的人。”事實上在這一群巫官當中,觀言的資曆最高,他的官職也最高,因為他入巫宗府時年紀最小,同批成為巫官的人幾乎都超過了二十,但也是因他平時一點架子都沒有,雖說做事一本正經,卻從不會讓人感到害怕,因而這些剛入巫宗府的小輩們才敢這麽說,這亦顯示出觀言平日裏待人隨和的一麵,顯然這些小輩們都很喜歡觀言,再加上年紀相仿的緣故,於是更加容易親近。
觀言才是真的吃驚,“子羽,伍垚,令旋,七鳶,封廉,長桓……”他一一叫出他們的名字,有一瞬間的驚愕,好在他並非真的抱著追求公主的態度而來,這才不至於覺得難為情,這時倒是很自然地回了一句道,“我也沒想到會是如此,你們怎麽都來了。”他說著環視周遭,除了圍過來的巫宗府的人之外,還有其他幾個身著巫師袍服之人,他們零散地站在庭院內,有的隨意欣賞風景,有的似是在思考什麽,也有的一看就知道他其實緊張得不得了,正在暗自做著深呼吸。
“是呀,我們也沒想到會入選,這裏一共十五人,包括觀大人在內巫宗府竟有七人。”被喚“子羽”的年輕巫官道。
“但更令人意外的難道不是我們巫宗府裏原來有那麽多人都想要做駙馬這件事嗎?”伍垚冷不丁地說了一句道。
“事先聲明,我隻是覺得公主一定是個好女人,而且我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了,不想錯過這次難得的機會。”令旋接著道,然後他指著七鳶說,“這家夥是被我硬拖來的,差點以為過不了第三輪,沒想到他還先我一步進來了。”
七鳶聽他這麽說,隻是站在一旁靦腆地邊笑邊搖頭,他的性格大家都知道,比曾經的觀言還要容易害羞,但記憶力卻相當不錯,很多事隻要看一遍就會做,再加上不會拒絕他人,一看好像是容易吃虧的類型,卻反而在巫宗府裏有不錯的好感度。
“我都沒想到自己能進入這一輪,隻因上一輪的問題我好像都沒有答上來。”封廉意外地道。
“我也一樣,剛剛還在跟封廉討論問題的答案究竟是什麽。”長桓亦道,“觀大人呢?不過觀大人的話,第三輪的問題應該都能答上來吧?”
“我們同在巫宗府,所學到的巫術應當相差無幾,但聽過這些問題後,我愈發覺得‘巫’之學問如同浩海,我遠沒有達到真正能被喚為‘巫覡’的程度。”觀言打從心裏道。
就在這時,有人插上一句道,“年紀輕輕,竟能早早步入讓眾巫師望而興歎的巫宗府,想必能耐非凡,不如我們私下較量一番,看看巫宗府的人究竟厲害到什麽程度,如何?”
聞言,正在交談的巫宗府人選紛紛轉身,麵向出聲之人,那人長相幹淨,身材修長,但正如他話中所表現出來的那樣,乍看之下似乎顯得非常不服輸,臉上盡是較勁之意,觀言遂道,“在巫宗府,除了正式的巫官考核之外,‘比試’這種行為是被禁止的,因此我們不能跟您做任何比試。”
他語出端正,彬彬而談,並順帶一揖,絲毫都沒有半點身為巫宗府人的得意之色,這讓對方本有的對抗之心似乎稍稍減輕了幾分,聽到他的話,又有人湊上前來道,“若真是如此,此次招選駙馬之事豈非也跟‘比試’一般無二?”
“巫宗府是‘侍神’之所,但並未要求巫師禁婚,況且在此之前,我們也無從得知公主對巫的喜好,難道不是這樣的嗎?”這其中反應最快又最會說話,口氣卻有些衝的伍垚對上一句道。
“二位該如何稱呼?我叫觀言,今年十八歲。”觀言向伍垚使了眼色,示意他盡量用溫和的言辭,並道,“我們也隻是有幸入選,公主的心思豈是我們能輕易捉摸的?”
“我叫行雍。”最先出聲的男子道。
觀言的話緩和了方才險些緊繃起來的氣氛,而本來先後說話的二人也不相識,後開口的那人即使心存較勁之意,此時也很難再繼續較勁下去,卻似是仍有些不甘,短促地道,“我叫衍已。”
“趁著大家都在,公主也未前來,不如我們都去認識一下吧。”子羽忽然這樣提議道。
然而就在他話音落下之際,廊上已響起清脆悅耳的女聲,就見一名宮女走上前來,對十五名候選人道,“各位久候了,首先先恭喜諸位順利進入第四選,恐怕諸位已經察覺到,能讓公主心儀的駙馬人選,大多與巫相關,這自然是有來由的,因而公主吩咐奴婢在此為諸位講一個小小的故事,目的是讓諸位能夠把心情放鬆下來,順便在此休息片刻,以便能夠更好地參與到下一輪的招選當中,諸位在聽故事的同時,請隨意享用水果和茶點。”
宮女舉止大方,言談款款,由她代表北禺國公主而來,又有方才那番話,倒是讓在場眾人的確稍稍放鬆了一些,但畢竟招選就在之後,也未必能真的放輕鬆,而宮女得令而來,已開始將那“故事”娓娓道來:
“相傳在大洪水時代之後,有一個貧瘠的小國,他們的家鄉曾遭洪水的侵襲,幾乎毀之殆盡,他們屢次想重建,無奈總有怪異的現象發生,使得他們重建的家園再度遭到摧毀,就在他們不得不放棄,準備遷移到別的地方的時候,有一個巫師經過,他見此情形,很快畫下了一幅畫,然後他將那幅畫交給國王,對國王道,‘這是洪水帶來的厄運之神,現下我已將此神封在此畫當中,請小心保管,隻要畫不被損害,厄運之神就不會再出現,你們放心留在此地吧。’巫師說罷留下那幅畫就離開了,國王聽後半信半疑,但他決定再試一次,畢竟誰都不想輕易離開自己的國土,誰料再次重建之後,之前的怪異現象果真消失了,於是國王立刻命人將那幅畫用最重的石塊壓在宮殿的地底,以免它被敵人或者不知情的人破壞。”
講到這裏,觀言想到了虞琊曾經說起的禺疆神印的事,不禁覺得兩者極為想象,於是仔細地聽下去,那宮女繼續說了下去,說到國王雖然將那幅畫牢牢保護起來,可他仍是不放心,於是便找人四處去尋找那名神秘的巫師。
“可那巫師行蹤飄忽不定,很難覓到其蹤影,就這樣時間慢慢過去,一切也平平安安,然而就在他們花費了十年的時間和心血重新建完成之後,突然有一日,那幅畫出現在了宮殿的宮牆之上,畫上之物與曾經那名巫師所畫下的一模一樣,國王大驚失色,立刻命人去檢查那幅被深埋在地底的畫還在不在,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那沉重的石塊還在,可被壓在底下的那幅圖竟已不翼而飛。與此同時,巫師竟再度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