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官匪勾結
二入圍到桌前,狄仁傑指著地圖道:“這次狄春跟蹤北溝船隊前往盱眙送鹽,走的這條路線就應該是每一次大躉船的航路。”
曾泰和魯吉英對視一眼,說道:“應該是。”
狄仁傑說道:“也就是說,大躉船從盱眙駛到北溝大倉,途中要在運河的邗溝渠道中行駛近兩百裏水路。
從北溝大倉裝船後駛回盱眙,又要走兩百裏,這一來一往便是四百裏。
大家都知道,四百裏水路,最少需要走五天的時間。”
魯吉英點了點頭道:“不錯。”
狄仁傑說道:“邗溝覆船,河道封閉,巡河官船每日都要往來巡查。難道歹人們運鹽的大躉船就不怕遭遇巡河官?”
曾泰和魯吉英愣住了,良久,魯吉英說道:“也許他們是趁夜間航行,躲開巡河的官船。”
狄仁傑搖了搖頭道:“據我所知,巡河官船是晝夜巡查,夜晚雖不如白天的班次多,但也絕非沒有。而且,四百裏水路,怎麽可能都在夜間航行,這是說不通的。”
曾泰說道:“恩師,有沒有這種可能,巡河官與歹人同謀?”
狄仁傑說道:“可你想過沒有,每一條官船上都是不同的巡河官,不可能每個巡河官都是歹人的同謀。
一旦他們遇到的不是同夥,查察之下,定會發現滿載的官鹽,他們的陰謀豈不立時敗露?”
曾泰緩緩點了點頭道:“有道理。”
魯吉英說道:“閣老,那您的意思是……”
狄仁傑說道:“以我想來,他們身上定然攜帶著護身符。能夠避開巡河官船當然最好,一旦遭遇,他們隻要出示護身符便可通行無阻。”
魯吉英不解地問道:“您說的護身符是指什麽?”
狄仁傑說道:“當然是揚州刺史府和漕運衙門所發的官憑路引。”
二人大驚道:“您是說,揚州官府與他們同謀?”
狄仁傑說道:“否則,此事要如何解釋?”
曾泰和魯吉英對視一眼,緩緩點了點頭。
狄仁傑說道:“如果事情真是如此,崔亮和楊九成等人百般推搪,不肯為盱眙以北的百姓運鹽,卻在私下給歹人開具官憑路引,這說明了什麽?”
曾泰脫口道:“說明他們參與了歹人的逆謀!”
狄仁傑說道:“這一點毋庸置疑,我所說的是,他們這樣做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曾泰和魯吉英對望一眼,搖了搖頭。
狄仁傑說道:“之前,我們已經確定了邗溝覆船是林陽等歹徒精心策劃的巨大陰謀。
第一步,在邗溝將鹽船鑿翻;第二步,打撈官鹽並存放於北溝大倉,而後,由盱眙開來的大躉船將庫存官鹽運往淮北地區,你們想一想,再之後他們要做什麽?”
曾泰和魯吉英對視一眼道:“將官鹽藏匿起來。”
狄仁傑說道:“不錯。在揚州時,我們曾經做出過這樣的推斷。
但今日,在盱眙查訪時的所見所聞,令我感到,我們最初的判斷是錯誤的。”
曾泰一驚道:“哦?”
狄仁傑說道:“歹人們一定是將官鹽運到某個安全之處,而後再發放給淮北各地的不法鹽商,以牟取暴利!”
曾泰問道:“就像盱眙的何五奇。”
狄仁傑點了點頭。
魯吉英點頭道:“有道理。”
狄仁傑說道:“如果我們的假設正確,那麽揚州刺史崔亮等人在這個陰謀中所起的作用是,想方設法將官鹽擋在盱眙門外,這樣淮北地區的百姓沒有鹽吃,便隻能以高價購買他們的私鹽。”
曾泰點了點頭道:“順理成章。”
狄仁傑接著說道:“這樣便可以解釋,崔亮等人身為揚州剌史,為何百般推諉,不肯為鹽荒地區運鹽。
“在北溝大倉,魯縣令和李夫人說到了那封涉及崔亮等人貪汙的密信,這封信導致李翰被殺,元芳殉職,敬暘身死。
而那些凶殘歹毒的鐵手團殺手是被誰雇用的?難道崔亮真的能夠脫卻幹係?
如果說剛剛的假設成立,崔亮、楊九成等揚州官吏參與了逆謀,那麽鐵手團也絕不可能置身事外。
若事情真是如此,那麽邗溝覆船案就是官匪合謀,精心策劃的巨大陰謀。
“所以,隻要能夠確定橫行盱眙的私鹽就是邗溝覆船失蹤的大批官鹽,那麽上述的假設便會被逐步證實。
而此案的元凶,也會很快浮出水麵。所以目前我們要做的,就是盡快查清私鹽的源頭!”
曾泰和魯吉英深深點了點頭。
……
天剛蒙蒙亮,縣城中一片寂靜。
何園後花園內霧濛濛的,兩旁的花草上掛著露珠,園子裏空無一人。
管家何竟正沿回廊向前園走去。
忽然,身後人影一閃。
何竟一愣,趕忙回過身。
隻見不遠處的角門旁,一個人飛快地向後園而去。
何竟趕忙跟了上去。
“砰”的一聲,何夫人房間的門撞開。
何夫人臉色蒼白,渾身鮮血,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
伏在桌案上打盹兒的小丫鬟春兒被聲音驚醒,一見眼前的情形,她一聲驚呼撲上前去,扶住了夫人:“夫人,您,您怎麽了?”
夫人斷斷續續地說道:“別,別喊,關上門……”
春兒趕忙騰出右手將門關上,驚恐地問道:“夫人,到底出了什麽事?”
夫人搖了搖頭,輕聲道:“扶我到榻上。”
春兒趕忙扶著夫人走到榻前,躺下身來。
夫人望著春兒道:“春兒,你去找一些治、治刀傷的藥來。”
春兒點了點頭。.
夫人又叫住她囑咐道:“千萬別讓任何人知道!”
春兒點了點頭道:“我明白。”
說著,輕輕打開房門,探出了半個身子,向外張望著。
見周圍沒有動靜,才回手關上門,飛快地向前麵跑去。
不遠的牆角後,何竟露出頭來,尾隨而去。
床榻上的夫人掙紮著坐起身,從下擺撕下一條綢布,艱難地裹在血流不止的左肩處,用嘴咬住布頭重重地一拉,綢布將傷口勒住,血流登時減緩。
夫人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靠在了床榻的背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