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蛇鼠之性
上陽宮禦書房裏,武則天坐在龍書案後,靜靜地翻閱著奏章。
一名女官快步走進來稟道:“陛下,梁王殿下現在殿外候旨。”
武則天點了點頭:“叫他進來。”
女官高聲傳旨:“有請梁王殿下”
武則天長長籲了口氣,活動了一下發麻的手腕,喃喃道:“沒有王敬暘的親自按摩,還真是不太舒服”
這時,腳步聲響起,武三思快步走進殿內:“陛下。”
武則天“嗯”了一聲:“三思,有什麽事嗎”
武三思頓了頓,說道:“啊,昨日吏部接到江州刺史溫開的官塘,原五平縣令黃文越離任後,在館驛中被殺。”
武則天說道:“哦五平縣令”
武三思點了點頭:“正是。”
武則天徐徐站起身,說道:“案子破了嗎”
武三思說道:“還沒有。”
武則天走下龍陛,來到武三思跟前,停住腳步,雙目靜靜地望著他。
武三思的臉色顯得有些不大自然,他輕輕咳嗽了一聲。
武則天笑了笑,漫聲道:“此事由吏部會同地方官員處置也就是了,似乎不必上呈朕知吧。”
武三思趕忙道:“啊,是,是呀。不過,臣想,黃文越堂堂縣尊,朝廷七品,如此離奇死去,頗為不同尋常。”
武則天問道:“那你的意思呢”
武三思說道:“臣以為,朝中當派遣閣臣宰輔前往江州,處置此事。”
武則天慢慢轉過身來:“有這個必要嗎”
武三思想了想,說道:“陛下,有句話,臣不知當講不當講。”
武則天說道:“說吧。”
武三思說道:“十年前,黃國公李靄謀逆一案,想來陛下還記得吧”
武則天的雙眉猛地一揚:“當然記得。怎麽了”
武三思說道:“這個五平縣令黃文越,就是曾為此案出過大力之人呀”
武則天一驚:“哦”
武三思壓低聲音道:“正是。這個黃文越一非進士出身,二非鴻辭之士,以布衣的身份一躍而晉為縣尊,就是因為黃國公案的緣故。”
武則天看了他一眼,緩緩踱了起來:“三思,你究竟想說什麽”
武三思輕聲道:“陛下,以臣看來,黃文越之死不簡單啊”
武則天問道:“什麽意思”
武三思說道:“此案會不會是那些李氏餘孽興風作浪,又起波瀾,挾私怨,而仇殺黃文越”
武則天停住腳步,靜靜地思索著,良久,點了點頭道:“那麽,以你之見,此事該當如何處置”
武三思說道:“剛剛臣已經說過了,派重臣前往江州查察此案。”
武則天問道:“何人為宜”
武三思看了看武則天的臉色,輕聲道:“狄仁傑去朝也有一年了吧”
武則天猛地抬起頭來。
武三思說道:“有一位朋友剛從江州治下的五平縣回來,他,在縣中看到了兩個人,似乎,似乎”
武則天的目光電一般望向他:“似乎什麽”
武三思說道:“似乎是狄仁傑和王敬暘。”
他仔細地觀察著武則天的表情。
武則天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想不到,你竟會關懷起狄懷英來了,這也真可算得上是奇事一件。”
武三思一臉尷尬,說道:“啊,臣隻是以為,狄仁傑素以斷案著稱,而近來朝中的大小案件,王敬暘也多參與其中,如果此案由他們負責處置,那是再合適不過了。”
武則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向前走去。
武三思惴惴不安地隨後跟上。
武則天說道:“三思啊,如果朕所記不錯的話,今天的太陽應該還是從東方升起的吧”
武三思愣住了:“啊,陛下的意思是”
武則天停住腳步,轉過身來,望著武三思,說道:“舉薦狄懷英和王敬暘的話,竟從你的口中說出,朕是不是聽錯了”
武三思大為狼狽,自我解嘲道:“陛下,臣不過是效春秋祁奚之故事。”
武則天笑了笑:“祁黃羊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可以是曠世經典,千古美談。可你所效恐怕不是祁奚,而是楚王啊”
武三思聽罷,登時大驚失色:“陛下,此言是從何起呀”
武則天冷笑一聲道:“周天子有九鼎,楚王問之,其意不在周王之鼎,而在天下呀”
武三思惶恐不已:“陛下,臣萬死不敢如此造次,請陛下明察”
武則天冷冷地說道:“假黃文越之事,問狄懷英和王敬暘的下落。哼,內藏奸詐,其心可誅”
“撲通”一聲,武三思跪倒在地,連連叩頭:“陛下,臣不敢。臣不敢”
武則天重重地哼了一聲道:“狄懷英奉命致仕,回並州休養,怎麽會出現在五平縣而王敬暘又在嶺南替朕處理蛇靈的其他手尾,怎麽會在江州呢”
武三思連連點頭:“是,是。臣濫言多口,望陛下恕罪。”
忽然,武則天說道:“起來吧。”
武三思顫抖著站起身來。
武則天訓斥道:“今後做事,要老老實實,不要動不動就耍這等婦人之智。明白嗎”
武三思連說了幾個“是”。
武則天說道:“你說一位朋友看到了狄懷英和王敬暘,這位朋友是誰呀”
武三思支吾著:“啊,是,是”
猛地,武則天說道:“是薛青麟吧”
武三思暗吃一驚,抬起頭來。
武則天的目光異常冷峻:“嗯朕說得不錯吧”
武三思顫抖著,輕聲道:“正、正是。平南侯薛青麟與閑居五平縣的一位狄姓老者和王姓青年發生了一些糾擾,因此請臣代為打聽此二人的出處。”
武則天重重地哼了一聲:“你身為宰輔,竟會為了一個的平南侯,在天子麵前行奸使詐,巧言試探,這其中不會是有什麽隱情吧”
武三思嚇得再一次跪倒在地:“是臣糊塗平南侯薛青麟命人傳書微臣,請臣無論如何要幫忙查問,因此,臣才做下如此混妄之事。求陛下恕罪”
武則天厲聲喝道:“這個薛青麟越發的不知天高地厚了倚仗朕對他的寵信,驕橫跋扈,攪擾地方。
江州的幾任刺史多曾具表參奏,朕都念其勳勞,下旨寬免。想不到而今竟變本加厲,妄幹朝事,真真是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