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賀蘭驛

  蒼茫的暮色籠罩著寂靜的群山,隻有遠遠的山坳裏一點燈光在閃爍明滅,它就是賀蘭山驛站,也稱賀蘭驛。


  從外表看,這座驛站與其他的驛站並沒有什麽分別。


  然而,如果你仔細觀察便可以發現,這裏的守衛非常嚴密。


  而且,戍卒也並非州縣中的土兵,而是朝庭主力——右威衛麾下的軍士。


  在唐代,天子親將的主力稱為衛,它們是:左右衛、左右龍武衛、左右威衛、左右羽林衛、左右鷹揚衛、左右豹韜衛,十二衛各有衛大將軍統轄。


  這十二支禁軍是戰力最強,人數最多的絕對主力,也是各州縣的土兵無法相比的。


  一般情況下,十二衛主力大多集中在首都長安所在的關中左近。


  因此,唐朝有“舉關中而敵天下”的法,意思就是,舉關中之兵,就可以抵擋天下所有兵馬的總和。


  其實這種說法仍不確實,確切地說,關中附近的衛軍主力應占到全國兵馬總和的六到七成,而其他地方的軍隊加在一起,也不過占三成而已。


  這就足以想見,衛軍做為主力部隊,朝廷對它們是多麽的重視。


  然而此時,在這樣一個隱匿於深山之中,名不見經傳的驛站裏,竟然會見到右威衛軍士的身影,僅就這一點來說,便頗不尋常。


  可能任何人也難以想象,這個很不起眼的賀蘭山驛站,卻擔負著轉運前線與朝廷所有絕密軍情塘報的重任。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它是戰況傳達的樞紐,是中央與前線及時溝通的中樞。


  也正因如此,這裏才有四隊、近三百名正規軍的守衛。


  驛站背山而建,大門處設有兩個碉樓:幾十畝地大的院落裏隻有寥寥十七八間房舍,其餘的便是驛馬的槽房。


  臘月二十三,正值年兒,賀蘭驛好不熱鬧,爆竹陣陣,人聲鼎沸,平靜了一年的驛站似乎要在這一刻將所有的寂聊和沉悶通通趕走。


  正房內熱汽蒸騰,數十名驛卒和下值的軍士,圍坐在幾張大圓桌前喝酒猜拳。


  嘶聲高喊,吆五喝六,一雙雙通紅的眼睛,撕裂般誇張的笑容,揮動的手臂和拳頭……


  戍邊的人們似乎隻能用這種方法,渲泄自己心中的孤寂。


  隨著天際的最後一絲光亮漸漸消失,黑暗吞噬了整個大地。


  就在這光明與黑暗交替的瞬間,一股濃霧緩緩騰起,山中的霧總是這樣,莫名其妙地來,莫名其妙地去。


  霧氣越來越重,轉眼間便彌散開來。


  漸漸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


  大門口的碉樓上,四名守驛軍士手握長槍警惕地注視著周圍的動靜。


  “唰”的一聲輕響從碉樓旁的峭壁上傳來,一名軍士似乎聽到了這微弱的聲音,回頭向山崖上望去。


  令人吃驚的事情發生了,一個白點從峭壁之上飛速接近碉樓,軍士疑惑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就在這一愣神的功夫,白點已到眼前,軍士這才發現,白點竟然是一個人,他驚恐地張大了嘴,隻發出半聲驚叫。


  人頭便在寒光之中飛快地轉動起來,隨著尖銳的刀鋒聲,箭一般飛了出去。


  另外三名軍士已經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當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刀鋒、血光……


  三人無聲地倒在了地上。


  一雙白色皮靴穩穩地落在碉樓內。


  “白點”緩緩轉過身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白色的蒙麵絲巾,白紅的箭衣外袍,白色的皮製腰封,白色的中衣快靴,一切都是白色的。


  而後終於看清了,這個“白點”竟然是一個女子,她的麵容看不清楚,但是看她的身形卻是和龍王廟中的白衣女郎很相像。


  她輕輕咳嗽了一聲,衝兩側山崖上揮了揮手。


  說時遲,那時快。


  碉樓兩旁的絕壁上垂下十幾條繩索,數十名紫衣人閃電般地攀越而下,無聲地進入院中。


  碉樓上的白衣女郎,身形一縱如大鳥一般飛掠而下,落在了正房門前。


  她的下巴輕輕抬了抬,身後的紫衣人縱身而起,飛起一腳踹開房門……


  屋內狂歡的驛卒們,甚至還沒有明白是怎麽回事,肢體、頭顱便在一片片刀光血箭中四散崩飛,臨死前的慘叫回蕩在群山之中。


  良久,房內安靜了下來。


  白衣女郎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從今日起到元夕,我們要截下所有轉經這裏發往神都洛陽的塘報!”


  ……


  清晨,雄偉的賀蘭山在霧氣朦朧中若隱若現,一條狹窄的官道蜿蜒在群山峭壁之間。


  馬上的驛卒身背“六百裏加急”的招袋,滿臉汗水,狂鞭坐騎,口中高聲厲喝。


  前麵出現了一條岔路,驛卒雙手帶韁,一聲斷喝,馬毫不猶豫地向岔路奔去。


  岔路的盡頭便是賀蘭山驛站,兩扇沉厚的大門敞開著。


  驛馬飛騰,蹄踏如雷,帶著一道煙塵衝進驛站。


  馬上的驛卒高聲喊著:“來人呐!快、快換馬!緊急軍情送往神都!”


  沒有回答,空曠的院落裏隻有他自己的回聲。


  驛卒納悶地四下掃視了一遍,猛地,他的心抽緊了,碉樓上沒有守驛軍士的身姿、院子裏失去了替馬驛卒的影子,平日裏禁衛森嚴的賀蘭驛,此時竟然驛門大開著……


  一天中最為忙碌的正房,現在卻門戶緊閉。


  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抽出腰間的鋼刀。


  “吱嘎”一聲巨響從身後傳來,驛卒猛地回過頭,可怕的事情發生了,驛站大門竟在沒有人操縱之下緩緩地關閉了。


  驛卒倒抽一口涼氣,他猛地一提馬韁,驛馬長嘶著向大門衝去,說時遲,那時快,數十名黑衣人鬼魅一般從房後閃了出來,攔住了他的去路。


  驛卒厲聲狂叫,手中的鋼刀化作一團光霧,攔在前麵的幾名黑衣人登時慘叫著飛了出去。


  大門僅剩下一人一馬的縫隙,驛卒情急拚命,狂鞭坐騎向大門直衝而來。


  “哢嚓”!

  一聲巨響,伴隨著驛馬的悲嘶,大門將馬死死地夾住,驛卒大吼著縱身一躍,竟從馬頭前翻了出去,身體重重地落在驛站的大門外。


  他跳起身拚命地向山坳裏跑去。


  身後,驛站大門轟鳴著打開了,一眾紫衣人衝出大門追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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