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擔當
謝簡樂害怕極了。
眾目睽睽之下,她就這麽跟大君麵對麵的站著,若非羅裙拖地,興許別人就會發現她顫抖的不能自禁的雙腿。
好在,大婚時候畫的濃妝,巧妙的掩蓋了自己眼圈微紅的事實。
她告訴自己,隻要不哭,至少不叫人瞧見她哭,那麽這場戰,就有贏的機會。
她不是言書,所以不能明白為什麽在這樣的時候,宛芳會叫自己站出來護住宰相朗坊,可她知道,宛芳行事,從來隻聽言書一人,因此,當自己聽到這個提議時,雖然害怕,可還是欣然接受了。
不知為何,她就是確信,言書不會害自己。
巨蛇龐大的身軀橫亙在前,遮天蔽日的叫她瞧不見別的東西,猩紅的蛇信一下一下的吐著,黃澄澄的眼像是兩盞巨大的燈籠,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
地上是橫七豎八的屍體,或筋骨盡斷,或血肉模糊,無一好死,濃鬱的血腥氣息掩蓋了原有的花香酒香脂粉香,將一場盛大的喜宴生生演變成了修羅地獄。
一身喜服的靖朝公主毫無畏懼的擋在大君麵前,原本還在無差別攻擊,眼看著就要吞噬當朝宰相的巨蛇竟然就在這樣手無寸鐵的姑娘麵前停了下來,看著倒是溫馴了很多,不止溫馴,甚至饒有興致的歪斜了腦袋,說是攻擊,倒更像是打量。
大君對這新後似乎真的沒什麽惡意呢。
若非形勢不允許,那些個祁國臣民怕是要驚呼讚頌了。
原是宰相提議要考量新後,如今雖說禁了些波折,死了不少人,可好歹算是有了結果。
謝簡樂立在那兒,眼看著大君攻擊的姿態漸漸放低,快碰到大殿屋頂的腦袋也一點點匍匐了下來,說不緊張是騙人的,可是再緊張,該做的還是要做。
素白的手一點點的舉起,因為紅色喜服的映襯,看著更加柔弱無力,可就是這麽一雙手,將把這大殿鬧的腥風血雨的大君死死製服,大若桌櫃的腦袋配合著她的手勢一點點低了下來,直到抵上了這雙手。
“這是怎麽回事兒?”李集疑惑,這大君的轉變肉眼可見,眼下甚至溫順的匍匐到了地上,拱著腦袋,看在旁人眼裏倒像是在祈求恩寵一般,這場景,實在是太過詭異了。
言書道:“你別急著感慨,隻看著眼前,眼神盯緊一些。公主身邊不過一個婢女,若有意外,興許還有用得上你的時候。若是隻顧著疑惑,怕是要誤事兒。”
“嗬,你倒會推脫。也不知這是誰挑的事兒。死了這麽多人,你倒真不怕給公主罩上掃把星的名頭。”李集不服,可到底是把眼神重又盯了回去,生怕有一絲一毫的錯漏,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麵。
說實話,事情發展到現在,言書又沒有刻意藏著掖著,他李集再傻,也該清楚,推動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眼前這個言笑晏晏,人畜無害的少年公子。
這人實在膽大包天,當著靖朝使團的麵玩出這種把戲,也不想想,若是公主真有個萬一,那後果豈是他這樣的人能承擔的?還有這公主,是沒有腦子嗎?這麽大個怪物,叫她出來,就真隨著一個婢女出來了?找死也不知道挑個好日子。
言書看他,對他的的腹誹了若指掌,笑道:“公主可不是傻子,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她一清二楚。今兒祁國發難,本就是為了博個出其不意,為的不就是叫她以後不得安生嗎?我們作為娘家人,如今是在這兒,尚且能幫著避過一回,但下次呢?難不成,我們還能賴在這兒不走不成?不若趁著人齊,還有人能護著,一鼓作氣把這事情了斷了,總好過日後被人暗算吧。”
這也是道理,李集冷哼一聲,不再搭話。
宛芳原是隨侍,為的就是怕巨蛇暴起傷人,她好及時帶著公主遠離危險之地,畢竟,比起打鬥,她更擅長逃離。
手中的丸藥隨著時間的消耗已然碎成粉末,大蛇的好脾氣眼看著就要因為藥力失效一點點的消失,宛芳轉身看著那些看呆了的祁國武將,清麗的嗓音一字一句道:“請大君回籠。”
一聲輕叱,像是一盆冰水澆到了那些犯懵的武將頭上,瞬時清醒了過來,握著大網,仍朝著先前各自的位置挪進。
“收。”宛芳看準時機,幹脆利落的下了指令,與此同時,一條紅色綢帶掠過眾人的眼,將大君與公主隔離了開來。
紅色耀眼,晃暈了大君也晃暈了眾人,抬眼再看時,方才還在令巨蛇臣服的公主已然不在原地。
武將們不敢懈怠,趁著大君反應不及,一擁而上,把大網兜頭蓋臉的撒了上去。
與方才的劇烈反應不同,這回的網撒上去,巨蛇馴服的叫人不可思議,武將們麵麵相覷,直到將大君重新關回牢籠送回山洞,那驚詫的感受還是沒有絲毫消散。
大殿之上一片狼籍,這段插曲從發生到結束甚至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因為緊張,更像是幾個眨眼的瞬間,要不是地上七零八落的屍體,或者還會有人錯覺這一切不過就是幻覺。
朗坊跌坐在地上,因為被震飛出去,嘴角尚且掛著些許血絲。
“大人。”幾個心腹小廝顫抖著上前將宰相扶了起來,之所以忐忑,也不全是因為劫後餘生。
“不用。”朗坊推開小廝的手,強撐著站了起來,稍稍動了動,就覺出左手的不對勁來,想來方才那一摔是傷著手臂了。
不過,這都是小事,他抬眼看了看重新回到皇帝身側的靖朝小公主,站在她旁邊的並不是最開始的那個撒紅綢的的婢女,而是一個三大五粗的胖丫頭。
小公主還是那樣神情,端莊沉穩,落落大方,甚至在自己看向她的時候還露出了些許溫和的笑意。
朗坊一把年紀,雖說總拿草莽包裹自己,可要說起來,也算是個聰明人,要是不聰明也登不上宰相這樣的位置,甚至幾乎壓過皇帝將祁國的政權牢牢抓在了手裏。
隻是今日,朗坊有些不確定了,至少眼前這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算是自己看走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