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開宴(二)
“甜味兒?”言書聽他這樣說,心裏的不確定又添了幾分,目光陡然添了幾許不虞:“元夕,你聽說過蛇舞嗎?”
“蛇舞?”元夕皺眉,將目光轉向大殿中央那蒙著紅布的巨大物件上,將信將疑:“不能吧。”
他倒不是質疑言書的話,隻是奇怪這氣味。
蛇這種動物,或泥腥氣,或血腥臭,實在不可能有這種帶著甜香的水汽味,更何況是這麽多。
“若真是蛇,這麽一大堆,應該隔著老遠我就能嗅出來了。”
言書搖頭:“這祁國的蛇與別處不同,是特人特訓的,平日裏多食甘露蜜果,並沒有那所謂的腥臭味。而且,這裏頭,大約也不是一堆,而是一條。”
“一條?”繞是元夕對蛇並無惡感,聽得這話還是不由一驚。
也難怪,這麽大的箱籠裏頭,若隻放了一條蛇,那該是怎樣的龐然大物?
“不能吧。”元夕疑慮:“這世間萬事萬物但凡能存在的總該是合理的,雖說蛇的壽命不是定數,可要長得這麽大,沒有幾百年怕是不成的。這樣的體積,離了水怕是連移動都不成,又談何捕食,難不成,這幾百年裏,祁國的人一代一代的供養著這麽個玩意兒?”
這個,可以說是匪夷所思了。
他素來是個實用主義者,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在他眼裏自然不能也不該成立。
他會這麽想,言書卻不同。
“你該知道,這世間的事兒有時候跟合不合理無關,人活著,很多時候就是需要些匪夷所思的信仰。”
這麽大的蛇,被當做神跡供養,再正常不過了,雖然這所謂神跡不過是當權者威壓奴役百信而刻意成就的一種人為。
元夕還是不信:“我雖不通這些,也不大懂你們的風俗,可來這兒之前,我也曾打聽過這裏的事兒,如果有這麽大條蛇在這兒,我不可能從來沒聽說過吧?”
或者,也不是那麽沒聽說過……
“大君?”元夕不確定:“難道這個東西就是所謂大君?”
這所謂大君,是被祁國當做國寶和祥瑞供應的,可坊間傳聞,那該是一座挖空了內心的大山,或者說山裏頭深潭旁邊的那段千年神木。
聽說,那空心山香火鼎盛,可從來沒聽說過那拜的是一條蛇啊。
這一出,不說元夕了,就連盧耿毅等一眾官員都有些摸不著頭腦,隻當是又有了什麽新奇節目,端著神色,卻忍不住一次次的趁人不注意往大殿中間張望。
元夕這話倒不用言書費心回答,才落音就有掌管禮儀的官員拖起了長腔,拿捏著身段扯著嗓子泣血一般的喊道:“大君到。”
這一聲直激得靖朝官員麵麵相覷,自古以來,關於這所謂大君,傳到靖朝耳朵裏的不過就是一位被祁國皇室供奉的類似山神一般的神仙罷了,今日這樣的場合,難不成是抬了金身上來?
與此同時,祁國的君臣卻無一例外的肅了神色,連自開宴以來就不曾挪動過步伐的彭越都站了起來,帶領著一眾大臣,移步下了大殿,恭恭敬敬的麵朝著那“大君”,擺出了恭迎的姿態。
“起!”
一聲吆喝之下,遮擋箱籠的巨大的紅色幔布被繞過屋頂的鐵絲一點點的扯了開來,幔布之下,眾目睽睽之中,“大君”慢慢的露出了真容。
鱗片,大若孩童腦袋的黑色鱗片最先映入眼簾,透過低下的縫隙,叫人輕易得見,這些個鱗片包裹著筋攣虯結的巨大軀體正在緩緩的移動著。
“蛇?”伴隨著倒抽涼氣的聲響,是靖朝官員難以自抑的驚呼聲。
“閉嘴。”盧耿毅雖然也吃驚,卻還是盡職的喝住了下屬因為恐懼脫口而出的話語。
誠然,哪怕這籠中的東西還沒展露出全貌,可隻看這鱗片,這動作就不難知道,這“大君”的本體就是一條大的難以言說的巨蛇。
可這話,不能是由他們來說,畢竟,那是祁國人敬為神靈的東西。
不過幾個眨眼,紅色幔布已經全部被揭開,籠中的東西也完完全全的展示在了眾人麵前。
都說這籠子寬闊,如今看來,對這大君來說還是太過狹隘了。
縱橫交錯,盤旋扭轉,不說施展了,在那蜿蜒數丈分不清哪兒是哪兒的盤根錯節中,就連腦袋都不知道擱在了哪處,首尾難分,細節難辨,除了一個震撼外,再想不到別的感覺。
“言公子?”盧耿毅也沒想過這所謂大君竟是這麽個真麵目,轉身看見言書格外鎮定,料定他知道些原委,少不得出聲詢問。
畢竟,祁國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可實在不像是什麽和平舉措。
言書原有心思,聽得盧耿毅問,又見幾個跟隨來的使者顯而易見的驚慌少不得出聲安慰道:“盧大人不必在意,這原是祁國曆代供奉的神跡,不過是年頭久了,長得格外大些罷了,不用驚慌。”
“不用驚慌?”李集冷笑:“言公子倒是淡然,這麽一個東西,也不知是怎麽供奉的。總不能是喝水吃果子養到這麽大吧?”
“李大人聰慧。”言書笑道:“據說,祁國人還真是拿瓊漿玉露,鮮果靈芝在喂著的,隻是這中間有沒有摻雜旁的什麽,卻是無法分辨了。”
不說李集,就連言書自己也不信,這所謂喝水吃果子能把個蛇養這麽大。
李集哼道:“管他是吃什麽長大的,左右今天端出來就不會是什麽好事兒。大婚喜宴上頭,請個山神爺出來?嗬……”
也不知是為了什麽,他說話竟越來越隨著自己性子了,就連在盧耿毅麵前也不知道遮掩……
“李大人,你莫不是怕了吧?”言書奇道。
他原是見他反常,隨口一問,誰知竟是像踩了貓尾巴一般,將李集刺了個倒仰,一雙眼恨不能將他刺穿個洞來。
偏言書還不知覺,甚至帶了幾分寬慰道:“這倒也大可不必,不管他是吃什麽的,今兒端出來總不可能要拿我們來祭祀,隻不過有一點,倒要盧大人費心了。”
據他所知,這所謂大君,但凡真身出現,目的隻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