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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拜別(一)

  二哥來了?言書下意識的往裏瞧了瞧,納罕道:“往常過來都是提早幾日遞帖子,今兒倒是怎麽了?”


  雖是笑著問話,可心裏可清楚,十之八九是“興師問罪”來了。


  言書抬頭看了看天色,朝著楚晉佯作抱怨道:“都跟您說了,不用侯著我,偏還弄到這樣晚不去睡。二哥看著又要說我任性了。您快去歇著吧,這兒有宛芳他們照顧著也就是了。”


  楚晉知他們定有話說,興許也不願自己這樣的老人在場,當下也不推辭,隻囑咐了幾句不要吵架之類的話也就走了。


  言閔聽著言書回來了,又看楚晉去了好一會兒,終是見到他這個三弟不緊不慢的由宛芳元夕陪著進了屋子,照舊不上主位,隻在自己對麵坐定。


  上下打量一番,看他除卻一如既往的清瘦外,神色倒還不錯,麵上也依舊笑嘻嘻的不錯分毫,這心才算落了下去。


  與此同時,壓在下頭的怒氣也就噴薄而出了。


  “言閣主好興致,在外頭三更半夜的也不知不回家,倒叫一個老人巴巴兒的給您守門。”


  便是進宮麵見聖上那也該有個時辰,看他那樣,顯然是出了宮門後又不知去哪兒野了一圈,倒叫這邊提心吊膽的。


  言書才剛要開口,卻被這訓斥打的措手不及,半晌,也隻能苦笑道:“二哥,難不成在您眼裏,我就是這般不分輕重,隻知玩耍不成?”


  自然不是,言閔扯了扯嘴角,也不過是斥責慣了,尋不出什麽好話來解釋自己空等這半晌,下意識的就出口了。


  言書看他這樣,不由笑道:“得虧二哥今日來了,便是你不來,我也要去尋你的。”


  “尋我?”言閔皺眉,似有所覺道:“我回城不足一日,關於閣子裏的蜚短流長倒是聽了滿耳。可這原本就是父親在時,交到你手裏的買賣,你不必與我來說什麽。倒是有另一樁事,我必得來問你一問。”


  言書笑了笑,道:“是說皇上要嘉獎的事兒嗎?”


  言閔揣了一肚子質疑,想來興師問罪,原以為言書至少會遮掩一二,誰知竟就這麽堂而皇之的宣之於口,看來,倒真以為自己做了一件得意事一般。


  若說進門時言閔還懷揣著幾分擔憂,如今也被他這語氣激得煙消雲散,一雙濃眉擰的都快打結了一般,沉了語調道:“言書,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以錢謀權,跟買賣官爵又有什麽差別,仗著冀州除疫有功,竟敢左右朝廷用人?


  雖說民間百姓,尤其是商賈,都喜愛在家昌業盛之時用錢財做橋梁,給自家子嗣捐個一官半職的,可言閔沒想過這樣的事兒會發生在自己身上,還是由言書這個弟弟主導。


  雖說出征之前,言書也跟自己徹夜聊過,說是言家發展到今日,必然會被皇家忌憚,若是一味不知收斂,隻怕還要影響言閔仕途。


  可在他看來,自己與言家一早是分屬兩邊的,自己走的又是武將的路子,是起是落,定然要在拳腳上頭見真章,怎能去趟這個渾水?

  刀劍無眼,這樣上去的功名,沒有真才實學支撐著,在戰場上早晚是要翻車的。


  與其說是捧,倒不如說是捧殺。


  言書抬眼看他,知他動了真怒,也不著急,隻是對宛芳道:“一路過來我也餓了,二哥在這兒等許久聽說也沒吃東西,你帶八角下去,看看廚房了備了什麽,等會兒端過來。”


  宛芳道了聲是,引著八角離了這兒,隻留下元夕守著門。


  言閔看這架勢,知道言書這是有話要說,少不得將心頭的火往下壓了壓,想著年歲見長,這人再不靠譜也總該有個盡頭才是。


  言書等著他平穩了情緒後,才從衣袖裏頭將另一卷聖旨拿了出來,起身雙手遞給了言閔。


  明黃色的金織絹布,繡著紅金摻雜的龍紋,寥寥數字,將皇帝的旨意明明白白的昭示。


  言閔一目十行反複看了幾回,不確定的抬眼去看言書道:“這是什麽意思?”


  言書笑了笑,整了整衣裳下擺,故作輕鬆道:“也沒什麽,二哥,上回你來,我曾說過,等到了時候,該你的東西,我定然一樣不少的還給你。如今,大約就是時候了。”


  這樣的話,若在從前,言閔或者會有所觸動,畢竟曾經他覺得,言家的這些東西,合該是屬於自己的。


  可到了如今,他反而不這麽認為了。


  軍旅雖苦,可他也從中學到了不少東西,說實在的,比起經商,他更喜歡這條自己親手開拓的道路。


  還有一點,也許他不大願意承認,可冷眼旁觀下來,卻又不得不承認,那就是當初父親的選擇並沒有錯,這個“三弟”,遠比自己更有眼光更有格局,也更適合經營這錯綜複雜的七寶閣。


  況且,棄了這營生,自己尚且還有去處,可言書呢?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說是文弱書生,雖能吟詩,卻也沒有個八股約束,要應試大約是不成的。


  文不成武不就的,論起來竟是半點謀生的法子也無。


  思來想去,言閔越發覺得言書這事兒做的就是胡鬧,不由皺眉道:“什麽還不還的,這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當初父親把這個家交到你手中,如今還不怎樣呢,就吵著嚷著要把職責推到別人身上。你這人從小就沒個長性,如今都這樣大了,還什麽都由著性子來。”


  說到這兒又想起他拿滿副身家給自己“捐官”的事,不由更氣:“言家那麽些人,你當真顧過半點麽。換一個前程於我?你又何曾當真問過我的意見?依我看,不過就是玩累了,想要推脫而已。”


  若他還是孩子,這般躲懶也就罷了,可今年也過二十了,總沒個講究,這是個什麽道理?

  言書見他動怒,怎會不知他所想,可眼下也不是辯解真爭吵的時候,可要安撫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沉默再三後,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言不諱道:

  “二哥,我的身份怕是藏不住了。皇上……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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