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野心(三)
沈墨才從親衛軍裏頭下來,輕鬆了幾日才算找到機會出來逛逛,卻不想正巧遇見赤羽軍回程,鬧騰的緊,碩長的隊伍直走了大半個時辰才算完,不過是進城,偏生弄的和巡遊似的。
不過說真的,那些個軍隊裏的人可真是神氣啊,不說領頭的言閔,就連身後跟著的小卒,都有著異於常人的殺伐之氣,那是戰場上久經曆練後沉澱下來的氣質,是他們這些所謂的親君衛遠遠不及的。
羨慕有之,嫉妒有之,可沈墨自問還沒有那樣的勇氣,去直麵戰場的殘酷。
一趟冀州之行,日日聽著慘痛哀嚎,幾乎沒有要了他半條命去。
這麽一群人裏,他最關注的自然是自小被他視作宿敵的淩戰,他原想著這臭小子去了這樣半年,如今也該很成個樣子才是,甚至在心裏一遍遍的模擬來日在金殿碰麵時,自己該用怎樣的態度語氣去麵對。
誰知,空等了半晌,熬的他脖子都酸了,卻壓根不見淩戰那臭小子,這可奇怪了,昨兒他還特意拐著彎的跟知情的人打探額一番,明明說了,淩戰那一支確確實實是在回城的隊伍中的。
他原是騎著馬出來的,因為心裏納罕,也不願立刻回家,隻能牽著馬邊想邊走,不知不覺間就到了這兒,一抬眼就發現言書失魂少魄的在路上走著。
這個人從來都是清雅端正,又極注重儀態的,幾十見他這樣過,仿佛下一秒就會在街頭昏死過去。
遠遠看著倒是有人跟著,正是那長相極好的宛芳以及討人厭的元夕,兩人遠遠跟著,也不敢靠的太近,隻能由著他在四處亂逛。
沈墨心知有異,又想著方才沒有看見淩戰的事兒,便是他再糊塗也明白這是出事兒了。
他心裏擔心,麵上卻不知該如何,隻能拖著語調哼哼唧唧了一回,道:“咦,這不是言三公子嗎?”
言書從淩府裏頭衝出來,似乎千頭萬緒,實則心裏是不明白的,越是聰慧的人,一旦入了迷障越是驚擾不得,也因為這樣,元夕和宛芳都隻敢遠遠跟在後頭,護著他不叫他出事,現在陡然被沈墨一嗓子喊破,驚詫之餘,神智卻是回來了,
“是你?”
沈墨看他麵色不好,神情有異,也不敢太過猖狂,隻點了點頭,順著道:“對,是我?你怎麽會在這兒?”
說罷抬眼看了看,了然道:“是來找淩老將軍的嗎?”
看來倒不是自己眼花沒有注意,而是淩戰確確實實沒有隨著隊伍回到皇城,這裏頭的緣由究竟如何,也不是他能知道的。
嬉皮笑臉的沈墨並沒有在這樣的時候入言書的眼,倒是旁邊那馬……
“喂,言書,你做什麽啊!”一個錯眼沒瞧見,原本看著快倒在地上的柔弱公子卻突然發了力,一個箭步竄過來,奪走了沈墨握在手裏的韁繩,一個漂亮的翻身,水色的外衣劃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線。
“元夕上馬,宛芳,你再跑一趟淩府告訴老將軍一聲,舞陽我會帶回來的,陪他在府裏等著,哪兒也別去。”
“那我呢……”這是我的馬,沈墨叫苦不迭,卻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兩人絕塵而去:“這小子,馬騎的倒是不錯。”
隻是,大庭廣眾的搶了他沈小王爺的馬,這事兒要是傳出去,怕是不大好聽。
沈墨後知後覺的扯著嗓子朝著早已不見蹤跡的言書喊了一回:“這馬我可是還你了,下回得空我再來借,啊?”
欲蓋彌彰還自以為圓滿,康小王爺得意的朝著宛芳挑了挑眉,做了一個請君安心的手勢。
原以為能博佳人一笑,誰知這冰山美人隻是扯了扯嘴角算作謝過,隨即就頭也不回的朝著淩府走去。
沈墨:“……”
駿馬疾馳,一路穿街過巷,直衝宮殿。
言書從沒有這樣莽撞的時候,元夕坐在他背後,渾身像是要被顛散了架一般,又因為忌諱,不敢突兀的摟著言書,隻能死死的拽著言書飄搖的衣角,一邊小心祈禱不要把這衣服拽壞了才好。
隻是他也奇怪:“言書,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紅牆綠瓦氣勢磅礴,除卻皇宮,還能是何處?
兩人下了馬,並排站在一處,沒得傳召,言書並不能堂而皇之的從正門進宮。
“元夕。”他指了指宮門一角,道:“你帶我從這兒翻過去。”
元夕:“……”
這宮宇,言書來的並不算多,可他記憶絕佳,但凡走過一次的地方就不會有忘記的時候,可即便如此,想要大白天人不知鬼不覺的硬闖宮門還是不現實,哪怕是元夕。
元夕心道,不論什麽事情,但凡扯上淩戰,言書就很容易失了理智。
這也沒什麽奇怪的,兩人是自小一處長大的情誼,言家的哥哥又不大喜歡言書,身世坎坷也沒什麽朋友,能得一兩個親近的人,自然是珍而重之的,不說淩戰了,便是韶華出事的事兒,他不也用了極端的法子報複了嗎?
言書這個人呐,其實真的很重感情,隻是他自己不知道罷了。
雖然理解,可眼下要帶著他穿越這重重宮闕去到皇帝身邊怕也是難的。
倒也不是怕被發現,隻是如果套上一個硬闖宮闈的罪名,言書要做的事兒豈不是更難了?
正自為難呢,言書又似想通了一般,立在那兒道:”“罷了,既是這樣大張旗鼓的叫我發現,以他的性子自然是早有準備的。”
像是要驗證這話一般,不多時,就有太監持了拂塵疾步從宮內出來,東張西望的像是在找什麽,等見了言書兩人,這才算鬆了口氣,小跑著過來恭恭敬敬道:“言公子來的巧,老奴正要去言家請您呢。即如此,便走吧。”
果然……言書的心思又沉了幾分,一聲不響的跟著太監要往裏走,臨到宮門時,戍守的侍衛抬手將元夕攔了下來。
太監一臉諂笑,歉然道:“皇上隻傳召了公子一人,旁人怕是進不得呢,還請見諒。”
若在往常,言書定然笑著允了,可今非昔比,他似突然起了性子,語調冰涼連半點笑意也無:“這宮我要進,人我也是要帶的,若是公公覺著不妥,不妨先去請示皇上,再做定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