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布局(四)
沈默性子直,說話大大咧咧不過心肺,言書聽的好笑,袖了手看他在那裏裝模作樣。
沈默大包小包的背著,沒好氣道:“還看呢,過來幫一把手啊!”
如果是在皇城,言書興許就真幫了,可眼下時位移人,隻怕是不能了。
沈默在那兒等了半日,眼瞅著對麵一動不動的隻是看自己,不由泄氣,認命的拖著行囊去了偏房,一邊走一邊嘟囔:
“從前隻覺得你裝溫順的模樣惹人厭,如今露了本性反襯得原來那樣可愛了。”
言書整了整袖子,坦然道:“是嗎?我倒覺著你比從前可愛多了。”
說罷,也不去理他,隻身回了屋子不知道鼓搗什麽。
沈默沒轍,好在來這兒的幾日,該會的東西他都會了,鋪床疊被什麽的也做的不錯,在得不到幫助的情況下也能自己完成。
好容易整完了被褥,沈默迫不及待的想去找言書問個究竟。
卻不想,才進屋子就看到對方備了一桌酒菜,好整以暇的等著自己。
“怎麽回事兒?”沈默諂笑著,頗有幾分不安:“言書,你做什麽?這不會是什麽鴻門宴吧。”
他細細思索了一回,自問這幾日在親君衛那兒也算循規蹈矩,並不曾得罪這少爺,按理他也不會吃飽撐的,叫自己過來戲弄一番的道理。
想通了,心也就定了,沈默施施然的坐下來,去瞧那桌子上的飯菜,一看就樂了:“天呐,你不是監軍嗎?這一路過來連雍親王都沒你架子大,這吃的是什麽啊,看著比親君衛的夥食還要差些。”
白粥配饃饃,並幾樣下口的小菜?如果記得沒錯,今日出來前城防那邊的夥食似乎是牛肉麵吧。
“言書,你這混的可有些慘啊。”他沒什麽禮貌的拿筷子敲了敲碗沿:“難怪你來這兒後看著又清瘦了些。”
看他那樣幸災樂禍的模樣,可沒有半分是心疼。
言書知他調笑,隻做不覺,道:“我這兒與城防那頭原是一樣的,隻是我這幾日身子不適,克化不了這些,因此才叫人換了這些粥來。原想著,你會在那頭吃好過來,就沒留意你的,看來,也隻能委屈你陪著了。”
說罷,把那白麵饃饃遞了過去,還不忘順手將半盞醬菜推了推。
沈默:“……”
飯無好飯,菜也尋常,酒卻不錯,入口綿柔醇厚,回味悠甘,竟是比上回他自帶的那兩壺還強些。
沈默這人,有酒萬事足,當下也不抱怨了,對著酒壇子直飲,也算暢快淋漓。
“言書,瞧不出來啊,一本正經的模樣,卻原來夾帶私貨。”沈默縱橫酒場,對各家的拿手都有所涉獵:“這一口,十有八九是皇城茗香居的十八裏紅吧。言書,你這品味可以啊!”
行外的人都覺得皇城最好的酒都藏在如意樓的地窖裏,也隻他們這種歡場裏頭的常客才知道,要說著純釀,還是得看茗香居。
那是一家祖傳的小作坊,名不見經傳,位置又偏,釀酒的師傅據說還是個姑娘家。
靖朝在男女大防上頭看的不如前朝重,可對女子的偏見還是多少泯滅不了的。
女子釀的酒,就算味道可以稱作一絕,但也鮮少有人會去光顧,除卻那些留戀煙花之地,不顧世俗的人。
言書道:“小王爺好靈的舌頭,才一口就能大致猜到出處,隻是……嗯,你再嚐一口試試。”
這話的意思就是說他猜錯了?沈默皺了皺眉,像是不大相信,又小小的泯了一口。
也不知是存了刻意的心裏還是如何,這一口到真叫他品出了與方才不同的香氣。
“雖說很像,可還是有細微不同,似乎多了一些什麽香氣,很細微卻絲絲入理……”
言書晃了晃酒壇,重又遞了過去道:“再細聞聞?”
卻有香氣,被空氣一激,就都醒了過來。
沈默詫異:“果香?”但又不隻是果香,還有一種草木的清香。
言書點頭道:“從前在皇城的時候,就聽人說過,那茗香閣的掌櫃還有一胞姐,將店開在了冀州。妹妹重純冽,姐姐卻愛情調。同樣的方子同樣的製法,唯一的不同在於那存酒的壇子。你知道,如意樓的醉香鴨是如何烤製的嗎?”
這點沈默卻是知道的,聽他著意一提,自然也想到了其中關竅:“果木?製酒的壇子是用果木烤製的?”
言書點頭,似是讚許的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
沈默笑嘻嘻的受了這杯,同時也有些好奇:“你今天怎麽了?我聽說這幾日醫館裏頭忙的要死,你怎麽還有閑情逸致跟我在這兒品酒?”
言書笑道:“早幾日,你提了酒來看我,禮尚往來,我自是要回請的。”
聽的這話,沈默原想客氣的回一聲不用客氣,然而卻被打斷了。
“我原本倒沒別的主意,可你既然問了,我要不說似乎也不大尊重你。小王爺,說實話,照如今這個趨勢下去,我怕是很快就要沒錢了。”
“噗……”才入口的酒像是灼燙了咽喉,沈默一口氣噴了個幹淨,幾不可信的看著言書:“什,什麽意思……”
許是緊張的狠了,還泛起了結巴。
言書笑的和煦,甚至還體貼的拿了帕子給他:“你看啊,如今呢,滿城的人我是一人每日半吊錢的放著,你也聽說了吧,因為民眾恐慌的狠了,我也答應他們以身試藥了,這兩日正在收集名單。若是死了呢,又是一人五十兩的撫恤,再加上這一月有餘的藥材物資等一係列的支出,和所謂的災後重建費用。你知道的,如今國庫緊張,這一大筆花銷怕都是要我們來承責了。”
“國庫空虛?”這道沒有聽過:“我記得來這兒前幾日還聽父親誇過太傅呢,說收支有度,國庫充盈的,怎麽?國難鎮災竟是全從民間支取嗎?”
這可有些不可理喻了。
言書道:“這原也是應該的,有國才有家嘛。旁的也就罷了,畢竟都在預支裏頭,倒也不會如何,隻一項叫我犯了難。”
沈默抱著酒盞細嗅,表情滿足,隨口回了一句:“說來聽聽。”
“那筆服藥不死人均五十兩的銀錢,我不知該從哪裏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