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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赴刑(四)

  對於向安會知道墨輕騎這件事,言書絲毫不覺得意外,畢竟消息這種事兒本就是互通的,他能徹查別人的底細,別人自然也能查他的,從他答應謝韻出手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會有這樣的對峙。


  隻是沒想到,會這樣快。


  對方已經開誠布公,言書也不喜歡多繞彎子:“七寶閣從創立開始就是為了皇家,符印該在誰那兒是皇上直接下令的事兒,您要想奪符也不是不能,請皇上親自下詔就是了,左右如今在朝堂上,太傅大人說一不二,何必還要這樣麻煩?”


  “所以才說你是孩子啊。”向安道:“軍權這樣的事兒哪是我這樣的臣子能冒昧向皇上提起的?那成了什麽了?”


  成了什麽?且不說旁的,單你拿捏皇帝,左右朝政這一點,難道就成體統了?

  言書笑了笑,沒有答話,心裏卻明白,除卻這一點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靖朝對於這些兵權的掌管製度。


  墨輕騎那支隊伍本就隸屬於言家,根據記載那是本家自立而起的一支雜牌軍,用途也隻在於探查和暗訪,並沒有武力上的優勢。


  因此自聖祖爺開始,就有了規定,這支隊伍不歸皇家編製,隻由曆代七寶閣的閣主統帥。


  為了貫徹這一點,聖祖爺還特意傳了一道密旨,為的就是保護言家這一項特權。


  沒人知道,當初他為何會有這樣的舉措,為何要這樣維護一個商戶。


  可事實就是這樣,不說這幾日才得知墨輕騎存在的向安,便是皇帝謝韻,也沒法做這個主叫言書把符印交出來。


  若非如此,向安也不用自降身份把言書叫這兒來。


  向安道:“國舅的事兒原是你們翻出來的,背後的原因不問我也知道。雖然不成熟,也不成事,可好歹這也算你們做的第一件事兒,又是他們咎由自取,所以這事兒就翻篇了。隻不過,你靠著父輩給你的倚仗,四處散布宮中的辛秘,這一處卻是不能饒的。如今新皇登基不足三年,兵力卻四散的不成個樣子,赤羽軍在外征戰,皇城也隻有一支羽翼還不齊整的親君衛,若是再平白冒出一支墨輕騎……言公子,你且想想,這是不是不妥至極。”


  言書道:“自然的,太傅一心為國,所言所行自然都是為大局著想。比如,擔心皇帝年幼,便奪了親君衛來指揮,再比如,擔心我濫用墨輕騎,就要搶了符印來統管。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隻有所有的武力聚集到您的手中才是最安穩妥當的是嗎?”


  說到這兒,又像是覺出了幾分不妥:“不對呀太傅,您這思路可是有些危險。您是文臣,把那樣重的心思放到了武將上頭,倒叫我莫名想起前朝一個人來。朱春陽,不知道太傅大人可有聽說過?”


  自然是聽說過的。


  朱春陽其人,一直被視作前朝覆滅的一大導火索,或者說是李朝由盛轉衰的一個關節點。


  一個太監,卻因為得了太多寵幸而迷失了對自己的基本認知,一心一意想著帶兵出征名垂千古。


  十萬精兵,卻在瓦牧堡外頭被敵軍支棱的幾個紙人嚇得潰不成兵,朱春陽更是被唬得心疾發作,墜馬而死,以至於群龍無首,被人像割雜草一般收走了所有人頭。


  可笑可恥可歎。


  聽著晚生後輩在那兒拿自己與一個太監相提並論,向安心內還有幾分感歎,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如今他也算是見著了。


  案牘旁邊計時的滴漏走的飛快,向安笑著歎了口氣道:“言公子很有意思,隻不過我時間卻不多,沒法子陪你在這兒消磨了。我隻一句話,你呢,雖不是我的學生,可卻是在為我的學生辦事,這些證據收集的還算不錯叫人無從反駁,隻是下回還是得再謹慎些。畢竟一下子挖走這麽多人,動搖的是國之根本。看人啊還是不要太片麵的好,非黑即白那是小娃娃才會有的觀念。另外,下回若是想再出手,還是得再看準些。”


  言書看他起身,仿佛要走的模樣,不由笑道:“太傅大人,您說,我還有下回嗎?”


  “或許吧。”向安道:“端看你的態度罷了。”他指了指留下的兩人道:“佑呈是個好脾氣的,你要是被審的無聊了,或者可以逗逗他說話。沉香不行,他性子急,比莫宇有過之而無不及。你要是惹了他,怕沒有今日馬車上的那種好運氣,畢竟,這兒不會再來個目遠之類的救了你。”


  說罷,就真的肚子朝外走去,臨出門時又想到了什麽,點了點言書道:“佑呈,你幫言公子把外袍換下來,嗯,袖口那裏有毒針,取的時候可小心些,要是被紮了,言公子大約是不會救你的。要說起來,那曾經還是我的創意,卻不想竟被人偷學了去,真是……”


  向安邊說邊走,“真是”後頭的字眼,裏麵的人已然聽不清楚。


  目遠架著馬車詢問道:“老爺,咱們去哪兒?”


  向安:“回府吧。家裏這會兒定然是有人等著咱們的。哦,對了,先去一趟桂花巷,要說米酒釀啊,還是那邊的最好。”


  向安一走,大理寺內就變了氛圍,衙役魚貫而入,將言書結結實實的捆在了刑訊柱上。


  胳膊粗細的鐵鏈纏上了他的手腕,用力往後一扯,人就被拽離了地麵,半死不活的懸掛在空中。


  這樣的情景,若是換了旁人,大約是要慌到魂不附體了,偏他不自覺,沒有半分靜恐怖不說,還不合時宜的看著麵前的東西起了好奇。


  “佑呈,這麵是做什麽的?”他看著那兩大碗麵很是不解:“這是要先請我吃飯嗎?看著似乎不大好吃呢。”


  沉香心直,見他這樣不知死活也沒覺出不妥來,還真的一字一句答了他的疑惑:“這是半生麵,你要是不聽話,就全給你灌下去,再把你倒過來。那樣掛一會兒,吃進去的麵條就會順著你的口鼻往外湧,會很難受,也會很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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