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毒
元夕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但再要多聽卻是一個字也沒有了。好在,他的好奇來的快去的也快,念頭一轉也沒有旁的話,捧著桌上的細點,高高興興的去一旁吃了。
宛芳立在一旁,看著兩人一來一回的說話,暗自納罕:閣主與這少年相識的是早,但顯然最近才算真的共事,可瞧著對待彼此的神情,倒是比他們這些朝夕相處的人更熟稔。
許是想的入神了,倒叫言書多看了幾眼:“你怎麽了?”
怎麽了?自然是沒什麽。
宛芳搖頭丟下了一句話:“我去看看。”
也不細說是看什麽,言書卻明白了,道了聲去吧,便開始忙自己手上的事兒了。
似乎有了元夕後,他們這幾個不在身邊言書也能安心。
這樣的認知,落在她心裏,說不清是高興還是惶恐。微微一頓後,依言朝著門外走去。
元夕咕嘰了好一陣,勉強混個半飽半飽,百忙之中抽空瞄了一眼她離開的身影,頗有幾分不屬於他的後知後覺:“方才她走的時候是不是瞧了我好幾眼?”
言書點點頭,手上不停,一筆筆出入的賬目攪得他腦殼疼,漫不經心中帶了幾分不滿:“自然是瞧了的。大約從沒見過人吃東西是這樣的,新奇的緊。她有韶華,不會眼瞎的對你有什麽想法,你大可放心。”
自己幾時覺得那姑娘對自己有想法了?元夕細想了想,才發覺那是一種為了侮辱自己而產生的遣詞用句。
轉過彎來,他自然不能吃虧,伸著沾了餅幹屑的手過來要去捏言書臉皮:“都說你是玉麵公子多情郎君,如今我倒要看看,這麽刻薄的話是誰說的,莫不是有人假扮的吧。”
“嗖”一根銀針貼著他伸到半空的手臂,擦過指縫,險之又險的射了出去,狠狠地紮進了他身後的石牆中,針身泛著紫光,一瞧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元夕確信,這一針,沒有紮到自己,除卻反應和運氣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這凶器的主人高抬貴手,沒存殺心。
直覺逼出的冷汗沾濕了裏衣,劫後餘生驚恐讓他止不住大叫道:“你做什麽啊!”
言書笑了笑:“我早說過了,我不是那麽好碰的。”說罷,晃了晃手中的書道:“今兒下午我要把這些看完,你若是再不老老實實的坐著,可別怪我真的把你丟出去。”
“好嘛好嘛。”元夕訕訕,心道惹不起我總躲得起,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在自己衣服上揩幹淨。
言書皺眉:“屋子裏沒有帕子嗎?好好的衣裳,到你這兒就成了抹布。回頭身上發癢,又該嘟囔了。”
被訓斥的人沒好氣的撇嘴:“總不是叫你替我洗衣服,要你心疼。”
正巧,桌子上頭擱了老大一盤幹果,元夕摸了摸肚子,識趣兒的不再與他說話,盤腿上了窗台,抱著幹果盒子吭哧吭哧的竟是一個沒完沒了的調調。
言書:“……”
另一邊,煙嵐照著命令把林謙安置到了閣子後頭的院子裏。
方才屋子裏昏暗,雖是覺得不妥,到底還是有限,如今陽光下一走,就連煙嵐這樣見慣生死的人都不由心驚。
旁的不多說,單看他詭異的唇色就能知道一二。
從七寶閣過,左右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那種原本藏匿在血色後頭的死氣,竟是一點都擋不住了,直愣愣的擺到了麵上。
瘦削青白,唯有顴骨並嘴唇兩處紫紅。
惡紫奪朱。
冷不丁的,煙嵐心裏竟冒出這麽一句話來。
原想著自己留在這兒看顧林謙,另找個小廝回去請許大夫,可看著光景,倒是叫他一時挪不開步了。
正巧,旁邊的屋子住的是劉故禮,這幾日由韶華伺候著,聽得這邊的響動,少不得要差他出來瞧一眼,看有什麽能幫得上的。
不想,卻在路口遇到了宛芳,少不得拉住了打聽:“我才瞧見煙嵐哥進去了,好像帶著個什麽人。吵吵嚷嚷的,連帶著劉翁也上了心,叫我出來看看。”
一抬頭,煙嵐正從裏頭出來,伸手喚他們:“林公子似乎不太好,主子讓人回去請許大夫,閣子裏的小廝都不大通功夫,還不若我自己跑一趟腳撐快些。韶華,你且回去照顧劉翁,宛芳,你代我留在這兒,好歹看著些林公子,若是有什麽變故,及時告訴主子。不要耽擱了。”
“林公子?誰是林公子?”韶華這幾日陪著劉翁,倒是真沒聽說過林謙。
煙嵐拍拍他:“晚些告訴你,先辦正事。”說罷,也不等他們回話,轉身朝著街上掠去。
瞧這神情,是真的著急。
韶華還要再開口,卻被宛芳一把推了出去:“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晚些再說。”微微側身,繞過韶華,窈窕身影很快挪到了屋子裏頭。
獨留下韶華在院子門口抓耳撓腮不得要領。
他這幾日全副身心都在照顧劉故禮上,確實不認識林謙,可劉翁是聽言書說過的,如今聽說他就在隔壁,自然坐不住了,扶了韶華的手,急急忙忙的往這屋子裏趕。
“丫頭。”劉翁心焦:“怎麽樣了?”
他年紀雖大,步子卻快,說話間已經到了床頭,正好看見林謙麵如金紙的模樣,躺在那兒,連呼吸都是弱的。
說來也怪,要說這是烈性毒藥,林謙卻能撐著身體從琉璃堂一路趕回皇城。
要說這是慢性毒藥,不過須臾,人就不成了模樣。
宛芳略通醫理,方才那麽一會兒,已經大致查看過,如今聽得劉翁出口相詢,自然要回話。
“是中毒。我方才瞧過,林公子周身上下並沒有什麽明顯傷口,血脈流通較快的幾個重要穴位處也沒有破損的痕跡。再加上他周身的症狀,是由內而外一點點擴散的,從心肺朝外蔓延。按這程度來瞧,這毒根深重,已經快半月了。想來,是出發來皇城之前服下的。”
人命關天,她難得的不再惜字如金。
劉故禮見她行事幹脆,沒有一般姑娘家的扭捏,斷事又清楚,不免高看幾分,瞧她眉間微蹙,似有什麽猜想,不由開口道:“丫頭,你是不是還有什麽旁的發現?”
宛芳也不遮掩,推斷道:“我想這毒大約是林公子自願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