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相似
不過幾日,淩戰就恢複了往日的精神,言書再見他時,他正抱著雞湯補充元氣,甚至還心情頗好的朝自己揮了揮手。
言書:“……”
替他瞞了淩老爺子這些日子,用了一堆借口,今兒有宴席,明兒有堂會,打著相親的明頭好容易讓老爺子不掛心,又委屈自己擔了個胡鬧的虛名,才算勉強過關。
不成想,這罪魁禍首竟沒有半分愧疚,樂嗬嗬的吃的還挺香,大病一場竟還能白胖幾分……
簡直不能忍。
如今既然他能下的床了,言書哪裏還肯多留他一個,
元夕被塞進了墨輕騎,與那些刺頭接觸磨合。
對此,言書倒是不擔心。不說旁的,單看墨輕騎的編製就是從苗族訓練暗殺死士的法子中演變而來。
在那寨子裏,天賦極高的元夕本就是重點培養的對象,他接受的訓練除了日常刺殺外還有額外的統領意識植入。
為了確保忠心,那幫人甚至不惜在他身上下蠱,也是因為這份特殊,讓言書特別注意到了這個少年。
如果說八歲時的搭救是舉手之勞,那麽十二歲的相遇就是一場有計劃的剿滅。
元夕是從僅能存活一個的蠱陣中廝殺出來的孩子,內裏的鐵血陰暗不言而喻,可偏偏,有那麽一雙單純又充滿希望的眼。
也正因為這說不清楚的熟悉,讓他花了不少心思在元夕身上。
這世上,沒有一件事是理所當然該發生的,環境,氛圍,周遭的人都能成為抉擇的理由。
言書不信巧合,也不願把命運交給天賜,除卻用心經營,他不敢抱任何僥幸。
眼見著便要開春了,景秀坊的老板哪會錯了這賺錢的機遇,這不,親自捧了新鮮的料子巴巴兒的趕到了言府,等著言書挑選。
要不說言家有排場呢,除卻宮裏王府,尋常人家哪裏每一季都會給家裏仆從做衣裳。
這一年有四季,家裏仆從也不少,一人四身衣裳,說起來是不小的開銷,可偏偏,言家將這立成了規矩。
計春來端著一匹湖水藍的錦緞笑眯眯道:“閣主,您細瞧,這可是今年內供的緞子,上好的蜀錦布料,統共也就那麽四五匹。”
“內供?”言書停了查賬的手,疑惑的看了看掌櫃:“我知道景秀坊如今也會供貨到宮內。隻是官用的東西,我們這些百姓豈是能輕動的。計掌櫃不會弄錯了吧。”
“那哪能啊。”計春來陪笑道:“說來也是天緣。小的那日送貨入宮,正趕上上頭那位心血來潮,說是要親自挑選花樣。哎喲,您也知道,我們景秀坊啊,今年是頭一遭沾了皇商的邊兒,我雖是往內送了幾回布料,可見皇上這事兒啊也是第一回。哎喲,可把小的激動的喲。那皇上,長得可真是好啊,細說起來眉眼間和閣主還有幾分相似呢。老話說的,這天底下呀,好看的人總是像的。小的嘴快啊,繞是心裏害怕,嘴卻閑不住,饒舌多提了您一句,倒引得皇上起了好奇,說是平日裏也聽先聖提起過您,彼此年紀又相仿,一來二去的也就覺出緣分來,這不,命令小的,將這湖水藍的蜀錦給你送來了。”
言書無奈,這計家家訓就是廣結善緣,這計春來更是個口沒遮攔的,順風順水長這麽大,大約是連什麽叫忌諱都不懂。
“計掌櫃。”言書雖不想多事,可也不願被平白連累,少不得要出聲提醒:“景秀坊如今好歹也算半個皇商,與達官顯貴的接觸往後也隻會多不會少。您心裏念著玉璃,時時不相忘,玉璃自然感激。但是有一句話,做晚輩的還是要勸您一句,言多必失。景秀坊百來口人,富貴榮華都懸在您一人身上,謹言慎行,方得長遠。”
他口口聲聲自稱晚輩,但言語裏的指責卻毫不遮掩,計春來本是為了討賞,卻不想換來這樣不軟不硬的訓斥,當下也不知作何反應,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精彩極了。
隻是他雖耿直,不通天家忌諱,卻也不是是非不分,被駁了麵子也不過訕了一會子也就恢複如常了,細想言書的話,竟是冒了一背的冷汗。
皇上是誰啊?容貌是常人能隨意形容的嗎?那可是天顏!自己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得罪官家不說,連帶著還累了言書。真的是要了老命了。
難怪當時陪著的老太監一臉不自在。
計春來一巴掌甩上自己的臉,陪笑道:“閣主說的極是,小的哪見過什麽場麵啊,市井裏胡言亂語慣了的。如今被閣主這麽一提醒啊,倒是不經後怕。也幸得天家寬厚,不然呐,小的怕是沒命回來了。”
“玉璃冒犯,還請計掌櫃見諒。”言書指了指桌子:“不論如何,還是要多謝計掌櫃。若不是您,我也得不了這麽好的緞子。這可是聖上恩賜,東西還是其次,臉麵才是最要緊的。”
先兵後禮,言書從身旁的館子裏取了一把金瓜子示意宛芳遞給計春來:“料子我也不挑了,勞煩掌櫃都留下吧。至於式樣……便按著時興的來。您的眼光我一向放心。”
計春來道了聲謝,便領著隨從一道下去了。
同是商賈,這其中也有區別,言府背靠淩家,又處處得曆任皇帝青眼,其中淵源旁人不可知。
況且,言家財大氣粗,屢次進獻珍品,計春來這低人一等的姿態擺的也算端正。
行至花徑,被過堂風一激,他才覺著自己出的那一身汗。
雖然知道了自己當初的失言,可計春來還是沒法收回那話,這年輕的閣主,不論氣度還是長相,確實與那遙遙一見的天家確確實實有著幾分相似。
煙嵐將他送到門口轎攆上,笑著道:“我們閣主年紀小,若是言語上有什麽不妥帖的,還望計掌櫃見諒。隻不過,您也知道,有些話也不是危言聳聽。所以,勞煩您出了這門後,就將這話徹底忘了。對您,對我們閣主都好。”
計春來連連點頭:“原是我胡言亂語,再沒有到處闖禍的道理。今日,還要多謝閣主提點。勞煩小哥再代我,向閣主告罪一聲。”
藏青色的轎攆一路走遠,比著一輛馬車擦肩而過,馬車上言府的令牌額外顯眼。
煙嵐才要回身,就聽得那車前引路的一人衝著自己大呼小叫:“哥!哥!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