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在明在暗
嘀嘀咕咕了半晌,元夕到底沒有將心裏的埋怨全部說出口:“反正就是為了找你,我前前後後搜集了不少消息。但如今想來,大約就是你故意透露給我的那些。實質的門道我是一條也沒摸對。這一回,我能找著你,大約也是因為你自己想通了吧。”
元夕看的通透,不覺得這樣的事情算得什麽可以計較的,坦然道:“我與你一早相識,但比起情誼自然是遠不及淩戰,你與他對話沒有刻意避著我的時候我就覺著奇怪,更何況你早上與我說的那些話。畢竟這些東西,關係重大,你若不說,旁人怕是幾輩子都摸不著那邊兒。”
他轉了身子,借著燭光認真的看向言書:“玉璃,有什麽話,你直接說。這些年,我查過你,你自然也查過我。以七寶閣的力量,再加上你手中的墨輕騎,隻怕你對我的過往,比我自己都清楚。你若不信我,自然不會放任我留在你身邊。我與你身邊那些用計留下的人不同,我的背後沒有仰仗,與任何勢力都沒有牽扯,所以,你放心。”
你放心,這三個字,出口何其輕鬆,但真正要做到,有談何容易。
言書不願與他糾纏這個:“你說得對,這些年,你一直在調查我這件事,我一早就知道,確實也布置了不少亂七八糟的線索去混淆視聽。起初不過是因為日子過得太無聊,所以一心逗著你玩。但時日久了,有些心思也就不一樣了。”
人心這種東西,非得時間才能鑒定,元夕執著的尋了自己那麽多年,屢屢碰壁卻從沒想過放棄,這樣的人,這樣的心性。要說起來,也算是一種本事。
言歸正傳,他指了指湖中十來尊銅棺道:“那喪生的十餘口人,都是李姓,說是言家後人但也不過旁支罷了,與言家也沒什麽關係。”
“李家與言子遊沒關係這層我是懂了,但你家與言子遊的關係呢?當年李家的人是為了什麽死的,玉璃,隻怕你一早派人去查過吧。”虞城的事,元夕記得不清楚細節,可他也知道,那絕不是什麽好的回憶。
“我家?”言書笑了笑:“你說言家嗎?自然是有關係的。這一層也不用我去查,這棺槨,本就是我與阿爹一起沉的。銅鐵澆築,沒有一絲縫隙。”
這正是元夕奇怪的點:“你們要將李家的人藏在言家的祠堂,難道不是因為想善待那些為你們言家守墓的人嗎?據我所知,在中原,喪葬是極為嚴肅的事情。可你們這做法,似乎,瞧不出來半點恭敬。”
“人死燈滅,恭不恭敬的本來就是做給外人瞧的。李家一門都在那場禍事中死絕了,誰還在乎這個。況且,有些時候,看似不恭敬的事兒,或者才是留了最大的體麵。”
他這話說的含糊,元夕還想追問,卻不想湖底傳來巨大的動靜。
幫著鐵鏈的銅棺,仿佛受到了什麽刺激,顫抖著散發出一連串的氣泡,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這銅鐵的禁錮下破壁而出。
“……”元夕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作何疑問,半晌才道:“這裏麵的人,還活著?”
這話問的荒謬,元夕自己也知道,可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別的理由來解釋這現象。
雖是隔著東西,可這琉璃板清澈至極,湖水也沒什麽雜質,在夜明珠和燭火的照耀下,元夕還是能輕易分辯這附近並沒有能造成這動靜的外物。
言書道:“並不算活著,至少,作為人的那部分已經徹底死了。如果說澧朝是經曆了幾百年的上古皇朝,那麽言家,或者就是存在上千年的悠遠所在了。”
這不奇怪,如果說,言家與言子遊確實有關係的話,那就是從春秋延續至今了。
元夕似是想到了什麽道:“如果說,李家不是言家改名換姓之後的外戚,你們言家才是的話……”他閉了嘴,不可思議的看著言書,將剩下的半句話吞進了肚子裏。
李家會被滅口,或者隻因為旁人覺得他們是言子遊的後人,掌握著這近千年來的所發生的一切密事。
不說旁的,隻秦皇那一代,就有多少不便為人知的辛密。隱入驪山的空皇陵,伴隨著秦始皇同眠的長生術,以及那無法計數的寶藏……不管那一樣,都足夠叫人趨之若鶩的瘋狂,言子遊隨著孔子周遊列國,出入皇宮,能知曉其中辛密也不足為奇。
言書瞧他神情就知道他想到了什麽:“你大約也想到了,李家不過是言家散布在外的一道幌子,真正的言子遊後人,從頭到尾都沒有改名換姓。光明正大的在這世上存活了千年。”
“如今是李家,再往前或者有趙家,有孫家,言子遊有數不清的外戚,但真正的本家,隻有言家這一個。”
“當初,你奉命刺殺李家,求得就是其中一樁辛密。而會失敗,也不是因為你自身本事不濟。元夕,你該知道,在這世上,但凡能活的久遠的,總會有一些旁人不知曉的本事傍身。可本事這種東西,有利總會有弊,這被封存入棺的結局,就是這本事的害處。”
至於是什麽本事,言書卻沒有細說,隻是愣愣的瞧著湖底,像是在出神。
“隻是……”元夕疑惑:“如果作為言家子弟是那麽危險的一件事情,為什麽不幹脆消失?在第一批替死的外戚被害後就幹幹脆脆的消失,豈不是比如今這樣好很多?”湖底密密麻麻的棺槨,昭示著一次又一次無謂的殺戮。
言書道:“或者隻是因為祖先的墓需要人來看顧吧。”
為了一個死去的人,填上一代又一代無辜人的性命,這樣的犧牲,到底是無畏還是愚蠢?
言書不知道。
“這話也有道理。”元夕倒比言書通透,對這理由似乎也很能接受,但還是有疑慮:“既然李家被滅了滿門,那如今的墓是由誰在守著?難不成,你是想讓我幫你守墓?”
除卻無聊些,這倒也算不得什麽難事,若是言書開口,他自然是要去的。
誰知言書聽了他這話,似是聽到了什麽不可理喻的笑話一般,怔怔的瞧他:“我要你來,自然不會為了這種事。隻不過,也確實有事要你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