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來接你
深夜，萬籟俱寂。
周淮夷坐在床頭，接起那不停叫囂的手機：“喂？”
“喂，周淮夷。”那頭的男聲有些沙啞，帶著幾分落寞的語氣，“是我。”
周淮夷一愣。
程易？
這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間裏，靜到能聽見電話裏“佌佌”的電流聲。
“你……還好嗎？”他說。
周淮夷不太想在這樣一個曖昧的時間裏跟他通電話，尤其，他還有女朋友。她蹙了蹙眉，語氣不和善：“有事？”
他沒有正麵回答，隻又問：“你收到我的短信了嗎？”
周淮夷回憶一陣，想起下午那條莫名其妙的短信：“哦，你發的啊？”
“嗯。”他抓住一絲希望，“現在能出來見一麵嗎？”
周淮夷想都沒想：“不了。”
程易不死心：“為什麽？”
周淮夷有點煩躁：“這需要為什麽嗎？你好歹也是個有女朋友的人，自重一點不行？”
“分了。”他出聲糾正，“我和她分手了。”
周淮夷覺得可笑：“所以你這是來找我需求安慰？”
“不是，淮夷，我喜歡你。”程易毫無顧忌，直言，“我喜歡你，我喜歡的一直都是你，我以為跟她在一起可以忘了你，可自從上次在電影院見到你之後，我覺得，我做不到。”
上次？
周淮夷兀自出神。
啊……那次她身體裏還嵌著項其琛的靈魂。
“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不介意那個男人接你電話的事，我們和好吧？”
那個男人？
周淮夷視線慢慢飄到身後的照片牆上：啊……那次她的靈魂也嵌在其琛身子裏。
“淮夷，我真的很喜歡你，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會改……”
啊……其琛真是好看呀……咦，海報上好像多了什麽……
周淮夷完全把電話裏的聲音給忽視了，盯著海報上那串不知幾時多出來的字，她舉著手機站起身走近，瞪眼瞧了下，突然“啊！”一聲。
其琛的簽名！
接著，她聽見電話裏傳來：“那我在你家樓下等你。”
等我？
“啊？什麽？”周淮夷恍然回神，結果還沒來得及追問，電話就被掛了。
周淮夷：“……”
所以他剛剛是說了些什麽？
滑了下屏幕，周淮夷準備回個電話讓他早點回家，項其琛的微信就恰好過來了：［睡了嗎？］
周淮夷首先點開他微信，回複：［還沒。］
［項：怎麽還沒睡？］
周淮夷頗為懊惱：［有點事突然。］
［項：怎麽了］
［周蘿卜：前男友，太煩。］
那頭項其琛收到這條微信，心突然就“咚”地一下，危機感隨之而來，手指點著鍵盤還沒打完一行字，就見周淮夷又發微信過來：［我下樓處理一下，你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
晚個毛線！
這種情況下他還能安？
……
這邊周淮夷正在換大衣下樓。
畢竟曾經交往過，程易的性子周淮夷很清楚，他很固執，也很懂得怎麽做會讓她心軟，如果她就那麽發短信讓他回去，他一定反其道而行，直接在她家樓下等上那麽一夜。
周淮夷一向心思敏感愛多想，這麽冷的天，夜又深，萬一他等出什麽毛病，周淮夷能自責上一年。
於是最後，她無奈從床上爬起，裹了大衣下樓。
也好，見了麵說清楚，否則老這麽糾纏不清的，她很困擾。
夜裏的溫度比白天還要凍上幾分，周淮夷打開家門，一陣冷風猛灌進來。
她有些後悔了。
冷……死……
關好門，她伸手戴上大衣後頭的帽子，裹緊身子邁步出家的巷子。
巷口越來越近，視野逐漸開闊明亮。周淮夷停在巷子口，橙黃的路燈灑在距她僅有兩米遠的身影下，指尖燃著煙，背對著她，看上去有些淒楚。
周淮夷倚在巷口的廣告牌上故意拿鞋底蹭了下水泥地，發出聲響。
前頭的人聞聲回過頭來，撚了煙頭邁步朝她走去。
周淮夷忙後退一步伸手製止他：“站那說吧。”
程易頓住，苦笑一聲：“嗯。”
“你……有男朋友了？”他的嗓音啞啞的，聽上去沒什麽精神。
周淮夷沒看他，漫不經心的踹著小石子：“沒。”
“那那天那男的是誰？”
“跟你有關係麽？”周淮夷沒耐性，從以前開始就最煩程易這幅什麽都要審問的姿態。
“嗯……是沒什麽關係。”他不動聲色的往前邁了一步，又說，“給我個機會吧？”
周淮夷本來心思就沒在他身上，垂著腦袋也沒注意他的靠近，“嗤”一聲冷笑：“省省吧，沒必要。”
兜裏的手機被周淮夷調了靜音，這會兒界麵一條一條的彈出微信消息，她全然不知。
……
那方，項其琛已經要急瘋了。
從周淮夷對他說過晚安後的三十分鍾裏，他差不多是每隔五分鍾都會發一條消息。
結果均是，無回複。
項其琛看了眼時間，淩晨一點。擰著眉心思慮沒多久，起身打了通電話抓了外套出門。
……
“周淮夷，兩年的感情，你真不肯再給我一個機會？”程易逐漸朝她向前。
周淮夷這下徹底沒了耐心，猛地站直身子抬頭，正要開口，就被這不知何時站到麵前的人給嚇了一跳。
她身子一僵，下意識後退一步，道：“有必要麽程易？你覺得有必要麽？這兩年我們倆是什麽相處模式你心裏沒數？合適的人哪怕繞一大圈最後都是你，你這樣強求有意義麽？況且，我有喜歡的人了。”
“嗬，有喜歡的人了？”他頂了下腮幫子，一臉的不屑和嘲弄，“誰啊？項其琛？”
話落，他不禁笑出了聲，仿佛覺得這就是個笑話：“你多大了？還追星？”
周淮夷一怔，麵色越發難看，胸膛經不起氣憤的起伏了幾下，目光鬱憤的看著他，聲線登時沉了下來：“我說過，這和你沒關係。還有，就憑你這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姿態，你也別想我跟你再有瓜葛！”
大概是被她的話語給刺激到了，程易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腕骨，垂頭就要吻下來。
周淮夷下意識側頭一躲，扭動兩下手腕掙開束縛猛地將他推開，“啪”地一聲，毫不留情的給了他一耳光，怒目低吼：“滾你媽的，Low逼！”
黑暗幽靜的巷子裏，回蕩著她大步跑遠的腳步聲。
程易站在原地許久，抬手揉了揉還在隱隱作痛的嘴角，笑的頗為嘲諷。
……
回房間好一陣，周淮夷都久久沒緩過神來。
她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脯，大口的喘著氣。
幸好，幸好躲開了，幸好。
這一刻，腦子裏驟然湧現項其琛的麵孔。
歡笑，凝重，無奈，滿滿的全是他。
周淮夷慌亂掏出手機，這才發現，多了三條未讀消息，均是來自項其琛。
［項：回來了嗎？］
［項：很麻煩？］
［項：要不要我過去？］
一瞬間，周淮夷隻覺得鼻子酸酸的，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是怎麽了，眼淚突然就砸了下來，落在手背上，濺起小淚花。
她抬手抹了把淚，破涕為笑的回複：［回來了，沒事］
可嘴上卻在哭著喃喃低語：“有事，有事極了。項其琛，如果你也喜歡我，那該多好……”
後半夜，周淮夷在床上輾轉反側許久，都沒睡著。
屋裏的鍾表已過淩晨四點，她又一側身，仰麵對著天花板，坐起煩躁不堪的撓著頭發，接近抓狂的嚎道：“睡不著睡不著睡不著！”
“噔”地一聲，三全音格外清脆，周淮夷側頭看了眼亮起的手機屏幕，伸手撈過。
［項：睡了嗎？］
周淮夷驚，臥槽？
［周蘿卜：你還沒睡？］
下一秒，他的電話就進來了。
周淮夷當即緊張的心髒漏跳一拍，慌亂中點了接聽。
“喂。”他低沉溫潤的嗓音宛如潺潺清泉，伴著聽筒裏的電流聲傳入周淮夷耳裏。
周淮夷忙舉起手機到耳邊：“喂……喂？你怎麽還沒睡？”
“嗯。”他道，“方便下來一下嗎？”
周淮夷：“？？？什麽？”
他突然輕笑了一下：“我在你家樓下。”
周淮夷：！(◎_◎;)
——
十五分鍾後，周淮夷再次一身嚴實的出現在自家巷子口。
不過相隔三個小時，再站到這時，卻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空曠無人的街道，門店緊閉，街燈一字排開，映在這清冷的道路上。
他穿著件灰藍色的毛呢大衣，沒有帽子口罩，就那麽倚在車門前，低斂著眉，隱約中隻見他棱角分明的輪廓，精致，俊秀，沉靜。
大概一早就聽到腳步聲，項其琛似有所覺的抬眸：“來了。”
周淮夷覺得自己仿佛是在做夢，她難以置信地一步步向前，在他眼前站定，咽了下唾沫，緩緩開口：“你……怎麽……來了……”
他站直身子，身高一下拉開了差距：“看你沒回微信，不太放心。”
心跳在加速，一下一下的砸著，震的她耳鳴。
若不是站在眼前的是眾人追捧的項其琛，她幾乎都要懷疑……
他喜歡她了。
“我沒事的。”
良久，她道。
“嗯。”他垂眸看著她，複又輕聲問了句，“哭了？”
周淮夷眸光恍惚了一陣，下意識抬手掩了掩紅腫的眼睛，避開他的視線，說：“……風吹的。”
項其琛：“嗯。”
項其琛：“明天直接跟我過去吧。”
周淮夷：“……哦。”
空氣忽然安靜，兩人一時相顧無言。
周淮夷伸脖子張望了眼他身後的車子，訝然。
不是G63，也不是輝騰，是輛沉穩貴氣的卡宴。
“你從哪裏過來的？”周淮夷好奇問。
“X市。”他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眼卡宴，突然道，“你偶像的車。”
周淮夷：“？？？”
偶像？
“傅……傅維珩？”周淮夷驚。
項其琛點頭：“明晚在X市有個私人酒會，他也參加。”
周淮夷：“你是一個人過來的？”
項其琛：“嗯。”
周淮夷：“一夜沒睡？”
項其琛：“沒睡。”
周淮夷：“……”
自己家自然是不好讓他去睡了，這麽一大明星睡家裏，他爹媽準能炸了，酒店就更不好開了……
於是周淮夷匆匆忙忙上樓取了件棉大衣下來，陪他在車裏補了一覺。
再醒來時，天已經大亮，街道上偶有來往的車輛和行人。陽光透過擋風玻璃傾瀉進車內，耀眼的令人難以適應。
周淮夷眯眼緩和了一陣，抬手看了眼腕表。
七點五十。
她側頭瞧了下，項其琛還在睡，大衣的帽子掩著他的臉，替他擋住了光。
周淮夷掩唇打了個嗬欠，轉身躡手躡腳的拉開車門，又盡量放輕動作的關上。
離開前，還特地在門前頓了一陣，生怕這關門聲吵醒了項其琛。
等確認沒吵醒他後，周淮夷迅速大步跑進家後門的巷子裏，輕聲開門上樓。
好在，周老媽還沒起床。
隨後，周淮夷以最快的速度換衣服刷牙洗臉收拾行李，又順手拿了頂棒球帽和一枚口罩。
做完這些事再下樓，周老媽已經在廚房準備早飯了，見她匆匆忙忙的從樓上下來，手上又大包小包的，急忙關了正在煎餅的鍋子，一邊擦手一邊走過來：“你幹嘛去，一大早的？”
周淮夷有點心虛，說話時聲線都飄了幾分：“我實習的單位臨時有事讓我提前過去，一早派車來接我了。”
周老媽半信半疑的揪著眉心瞅她，又垂頭看了眼腕表，半晌才道：“都還沒九點，你這單位的人也夠勤快。”
周淮夷見老媽放下疑慮，暗自鬆了口氣，應和：“對啊……劇組嘛，一向都起早貪黑。”
周老媽轉身進廚房重新開火：“那吃了早飯再走，不然餓壞胃了。”
周淮夷含糊的應兩聲，餘光瞥見桌上的幾個水煮蛋，直接順手揣兜裏邊走下樓邊佯裝很急的樣子說：“我吃蛋就好了，我同事在等我，我先走了，媽你幫我跟爸爸說一聲，小年夜前就回來了！”
聲音逐漸遠去，周老媽還沒來得及插上一句話，就聽“砰”的一下關門聲，響亮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