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善泳者溺
鍾緯搶首殺不算,還摸走齊雲嘯的武器掉落。
既搶人頭又搶裝備,都不是正經人幹的事,一看就是專業毛會出身,擅長黑金黑裝備。
看見殺害少主的仇人出現,結陣自保的海族戰士們,又有了躍躍欲試的衝動。
“你們都是訓練有素的海族戰士,遇到任何危險都能做出最正確的應對。”鍾緯舉起手中的戰利品仔細端詳,他慢悠悠道,“如果剛才你們能有現在的水準,我偷襲齊雲嘯的計劃,必然不會成功。”
“來也奇怪,諸位的護衛水平自保時高,護衛你族少主時低,這是什麽玄妙至理?莫非是有人並不想讓齊雲嘯活下去,才故意唆使你們送他去死?”
遠處的程祥雨聞言,不免再次皺起眉頭:“我屢次告誡過他,挑撥離間的手段好用且有效,但是不宜經常使用——沒想到他至今還是我行我素。”
“善泳者溺,”孟冥修接過話頭道,“墨刀行屢屢讓他人互相猜疑,終有一日自己也要麵對信任危機。”
與此同時,舞台之上。
聽見鍾緯如此侮辱他們道德品質的話,原本就躍躍欲試的海族戰士,哪裏還有繼續忍氣吞聲的必要?
齊雲嘯已死,負責保護他的親兵必然被殉葬。
反正橫豎都難逃一死,拉鍾緯墊背無疑是眾人內心深處最大的願望。
“殺——”
嘈嘈雜響的琴聲讓海族心煩意亂,再加上必殺之敵就在眼前,眾人紅著雙眼不顧一切的開始衝鋒。
不成陣勢的舍命衝鋒,使得水幕護盾出現成片的裂縫——這是致命的錯誤。
對海族戰士的第一波打擊,並非來自左映星或者司空飲月。
岸上圍觀的謀士院弟子,在發覺自身已經安全之後,紛紛掏出了自備的長弓。
慕浪郡的學宮弟子與海族作戰時間最長,戰鬥經驗最為豐富。
剛才鍾緯和海族混戰在一起,眾人不好貿然放箭,生怕傷及無辜。
如今則有所不同,兩邊的人站得涇渭分明,再不用擔心會痛擊己方隊員。
水幕護盾剛露出破綻,就有數支長箭電射而至,眨眼間帶走幾個戰士的生命。
岸邊弟子的幾輪攢射下來,台麵上已經看不到半個站立的敵人。
琴聲漸漸停下。
箭雨在最後一個海族戰士倒下時便已停止。
岸上和舞台上突然陷入了沉寂,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剛才的戰鬥,極大程度的緩解了鍾緯靈魂層麵的饑餓,走火入魔的風險距離他稍稍遠了幾。
然而這樣的關注度還不夠,他還需要更多的“精神糧食”。
“來個懂行的人跟我看,我們現在算是勝利了嗎?”
鍾緯毫無危機感的聲音再度響起,“我以前沒有經曆過類似的戰鬥,不知道走到什麽程度就是勝利。”
他的感慨讓司空飲月撲哧一下笑出聲,女人的原本嚴肅的表情如冰雪消融,“墨公子永遠都是這麽無憂無慮,讓人忍不住多了幾分羨慕。”
左映星不屑的冷哼一聲:“他明明是沒心沒肺,哪來的無憂無慮?”
瑤音仙集兩位仙子對鍾緯的點評,通過傳音的陣法擴散出去,立刻惹來在場觀眾的哄堂大笑。
“我家公子隻是反應遲鈍了點,哪有你們的那麽不堪?”卓嵐影實在聽不下去了,主動站出來為鍾緯正名。
隻是她的語氣重點,貌似著重強調“我家公子”而非“反應遲鈍”。
如此意義鮮明的潛台詞,自然不會被人誤解,尤其是在稷下學宮的疆域內。
“哈哈哈哈,腳踏兩隻船已有傾覆的危險。墨學弟腳踏三隻船,實在是羨煞旁人。”
“隻怕他沒長那麽多條腿,踏不住第三條船。”
“墨師弟不是還有手嗎?用手撐著也行。”
“師兄得對,是方才弟思慮不周。”
岸上眾人交頭接耳,之前的緊張氣氛在笑聲中,逐漸消散於無形。
就在此時,眾人忽然見到鍾緯舉起手中的武器,向著岸邊方向大聲喊到:“這是我從齊雲嘯手上搶來的戰利品,我可不可以把它據為己有?”
岸上笑得越發厲害了,在無數人的哄笑中,學宮謀士院蕭山長的聲音霎時響起:“既然是你奪得的戰利品,自然歸你所有。”
——
齊雲嘯鬧出的風波,在海神祭典結束的第七就已看不到痕跡。
他被學宮追奪出身以來的文字——這幾乎是學宮對弟子最嚴重的一種懲罰,意味著所有記錄著齊雲嘯的文章的書籍,要麽銷毀要麽塗黑。
所有學宮弟子在做任何記錄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避開這個名字,避開所有與他有關的事情。
位曾經的謀士院首席,就像從沒出現過一樣,悄悄在各種文字記載當中消失,完全沒有在曆史長河中留下任何痕跡。
齊雲嘯三字不存在於任何學宮文章、文字、碑文、書籍之上,後世也不會知道曾經有個這樣一個人。
以稷下學宮對疆域的管控力度,要做到這點並不困難。
比起曾經的謀士院首席,鍾緯的話題熱度顯然高了不止一籌。
最危機的關頭,他敢直麵氣焰滔的齊雲嘯,以自己為誘餌吸引敵人注意力。
正是他大無畏的舉動,為墨門奪回重弩控製權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另外鍾緯寫的牽絲戲也很不錯,墨門弟子都很喜歡。
這些話是墨門钜子的。
钜子很夠意思,硬是在墨門的功勞上挖了一塊蛋糕給他。
不僅如此,钜子還當眾透露過口風,是想要邀請鍾緯去墨門。
至於去墨門做什麽,他沒有,鍾緯也不敢問。
有了墨門钜子的背書,又有萬眾矚目的功績;學院高層不知是故意開恩,還是有別的什麽想法,對鍾緯的無視封鎖在一夜之間悄然消失。
或許隻是為了反擊齊雲嘯在舞台上的指控,以事實證明外域學子在學宮疆域不會受到歧視。
若非鍾緯身邊已經圍著卓嵐影、左映星司空飲月之類的優秀女性,沒準學宮還會給他安排三個異性學伴。
當然了,慕浪郡百姓最津津樂道的話題,還是鍾緯的遲鈍。
麵對三個女孩似有所指的抱怨,他最關心的問題,居然是戰利品的歸屬權!
關於他的選擇,無論走到哪個酒樓,都能聽見以此為話題的談論者。
“墨師弟大智如愚,我看好他。”
有人搖頭晃腦的點評道,“墨師弟在那種情況下,無論選擇對哪個紅顏知己示好,都會傷害其他兩位。若是一並示好,則會給師門長輩留下不好的印象,認為他作風不正難成大器。”
“我同意寧師兄的法,倒是叛徒齊——”到這,後麵兩個字被那人下意識的隱去,“他的武器鵲畫雕弓名為翎月孤弦,乃是造弓妙手墨鳴鏑的作品。”
“翎月孤弦組合起來,不掛弦是雙頭長刃,掛弦則是強弓,拆分出來是齒刃護臂。對敵時無論近戰遠攻,皆不落下風。”
“有朝一日我若能得司空仙子青睞,也情願用她的垂青換一張翎月孤弦。”
“師弟此話何解?”
“我有自知自明,就憑我資質注定無法成為郡師。既然不能成為郡師,仙子垂青於我又有何用?”
“不別的,就才華資質這一項,墨師弟高出你很多。你無望郡師,難道墨師弟也無望?”
“就是,沒準人家能成為巡狩宮弟子,代巡狩肅正下學風呢?到時別郡師,州牧見他不也得客客氣氣的?”
鍾緯從酒樓外邊走過,一字不漏的將眾人的閑談聽在耳內。
他現在沒有時間糾正眾人的錯誤,因為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未完成——給墨門弟子送行。
墨陽博等一眾弟子,跟著師尊沿學宮的海岸線奔波了七八個月,終於完成了例行的大客戶年檢可以啟程回家。
他們這批人回去之後,明年便是另一個師尊,帶著另一批墨門弟子出門。
慕浪郡西城門外,墨門的車隊一字排開,眾多弟子早已整裝待發。
看見鍾緯的身影出現,墨陽博和師兄弟們迅速迎上來。
兩邊寒暄閑聊幾句,互祝對方平安如意後,墨陽博如夢初醒的拍拍前額:“怎麽沒有看見你的侍女?”
“她可不是我的侍女,我從來沒有把她當下人看待。”鍾緯笑著擺擺手,“卓嵐影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不便幹涉。”
墨陽博意味深長的了一句:“你倒是很放心她。”
聞言鍾緯先是愕然,隨後淡然微笑以對——墨陽博能被帶出來增長見識,必然是墨門將來的核心弟子,該有的眼力見識絕不會少。
見他不打算解釋,墨陽博指了指車隊領頭的方向道:“钜子剛才吩咐過,如果你來了,務必去見他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