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3反被安撫
趙氏嘴唇微張,卻沒有說話。
李山麵色深沉,眼睛不知看著什麽地方。
李如意沉聲道:“你們若仍是堅持要大量購糧,最後被燕王爺問罪,輕則我爹丟了官職,重則判刑發配甚至……”
“不。你別說了。”趙氏麵色蒼白,揮揮手,“山哥,我們家不能買糧。”
李山長歎一聲,半晌,無精打采的道:“那就不買糧食。”
“爹、娘,您們就不要擔心。我們家的人不會挨餓。”李如意心裏的大石頭落下了,抱住了神色懨懨的趙氏的胳膊,“對了,娘,您還得讓爹去安撫我們家的佃農,讓他們把心放踏實,北方有燕軍,不會有內戰,明年我們家仍把地租給他們種。”
趙氏一聽這個時候還要管著佃農,蹙眉道:“讓你爹緩一緩神。”
李如意低聲道:“江哥哥派福伯給我們家捎來話,這幾天盡量不要外出。”
王燕敏感的問道:“健安兄弟都在書院,回家的路上是否安全?”
李如意道:“隻要書院不停課,他們還是去,到時就讓大牛、二牛跟著。”
趙氏擔憂的問道:“我們家的豆腐房還開嗎?”
“開。我們在家裏做豆腐,又不出門。無妨。”李如意低聲道:“內戰的消息剛傳出來,這幾日人心浮動也是正常,等過些天就恢複正常。”
趙氏心裏還惦記著四兒子大婚的事,這要是不讓出門,怎麽辦親事,又問道:“過幾天就能恢複?”
“是。”李如意柔聲道:“我們離戰場很遠,您知道洛河吧,隻是那條河,就能把戰火阻攔住。”
“我知道洛河。那條河一到夏天老發洪水。唉,這回洛河總算有點好處了。”
“妹妹,你說我要不要回娘家給我爹娘說一聲,最起碼讓他們不要多做豆腐……”
李如意道:“你就別出門了。我讓伍管家去捎話。其實來禮村買豆腐的都是本地商販,豆腐買賣受不了影響。”
王燕驚喜問道:“是嗎?”
“是。”李如意輕聲道:“我們北方不打仗,老百姓該幹啥幹啥,人們該吃豆腐就吃。”
她把伍餘年父子叫來吩咐幾件事,無非是安全第一,不得散布謠言。
伍餘年急匆匆去了禮村。
李山目光有些呆滯的坐了好一會兒,不買糧食的事還沒想開,不過見閨女沉穩大氣的安排家裏的事情,心裏又欣慰又愧疚,怎麽著也得支持閨女,還要是聽閨女的話,起身道:“我去雞棚。”
一個人,兩條狗,走在田間小路上。
李山的身影在一望無際的田地之中顯得十分渺小。
招財、進寶不是那種肥頭大耳的胖狗,而是體型勻稱看上去健碩的大狗。
它們跑在李山的前麵,時不時的停下回頭張望,偶爾抓住一隻倒黴的螞蚱吃掉。
秋後的螞蚱蹦不了幾天。空蕩蕩的麥田沒有可供螞蚱存活的食物,夜晚的冷空氣更是螞蚱的催命符。
北方的秋天遍地蕭瑟。
跟麥田的荒涼相比,雞棚簡直太熱鬧了。
今年李家養了萬隻雞,哪怕非喂食的時間,隨處看到一大群一大群顏色鮮豔的公雞母雞。
它們嘴裏不時的發出咕咕的叫聲,有時還打架,公雞跟公雞打,母雞跟公雞打,勝利者站在失敗者的背上,勝利者啄著失敗者的冠子,然後得意的打鳴,囂張的很。
除去雞,還有幾百頭豬。這批豬可是從開春養起,一直到現在,比去年第一批豬肥的多,最重的近三百斤,最小的也有二百多斤。
這麽多的豬都養在圈裏,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肥頭大耳,長長的嘴巴沾著潲水渣子,看著髒兮兮還很蠢,不過,這可都是這裏的寶貝,說直白點就是白花花的銀子。
老佃農滿臉堆笑,“老爺,小的早上已經給豬喂過食,一會兒準備給豬煮中午吃的食。”
李山把圈裏的豬的數量默數一遍,數字對的沒有少。這可是他每次來雞棚必做的事。要不是雞棚雞的數量太多,他也是要數一數的。
從雞棚出來,心情莫明好些,可能是跟佃農壓根不問他內戰的事有關。
李家佃農的家就在雞棚不遠處,李山站在雞棚大門就能看到。他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去了。
一個佃農老婆子坐在小板凳上,用粗糙的跟木柴一樣的雙手,從黃澄澄的幹玉米棒上掰玉米粒,老眼看到李山,連忙跟坐在旁邊的人說了一句,然後手上還拿著沒掰完的幹玉米棒,就這麽屁顛屁顛的跑上前,深深鞠躬。
“老爺,再過些天冷了,是不是得把雞棚的公雞殺掉做成風雞?”
李山對老婆子虛扶了一下,道:“是。”
“可需要短工?”老婆子滿臉的期盼。
李山答道:“到時再說。”從心裏是不願意多花銀錢雇人,隻是雞棚的事做不了主,還得聽閨女的。
有個體型微胖的佃農老頭也走過來,行禮之後,央求道:“老爺,去年小人一家都在雞棚當短工,若是今年難棚還需要短工就好了。”
“老爺,今天沒去燕軍?”
“老爺,兩位小少爺沒跟著過來?”
“老爺,這是小人媳婦昨晚炒的花生,脆脆的,就是有點糊,你吃。”
“雞棚的豬已經那麽肥了,快趕上我見過的牛,什麽時候宰殺?”
“老爺,這是小人家的四兒子,剛會說話。”
聽說李山來了,隻要在家裏的佃農都跑出來,向他行禮,有的問長問短,有的熱情似火拿家裏的吃食招待,還有的把自家的孩子抱過來讓他瞧一眼。
有兩戶佃農家的狗也跟著主人跑了出來,先是圍著李山轉了幾圈,尾巴都要搖斷了,然後去聞招財、進寶。
剛才在田地撒歡瘋的不得了的招財、進寶麵對佃農家的土狗矜持,絕對不主動。
受到佃農熱烈歡迎的李山在這裏待了半個時辰,帶著兩條狗走了。
他走出百步,回頭眺望,他家的佃農住著狹窄矮小的石頭屋子,家裏貧窮的連孩子想吃塊肉都滿足不了,在他麵前卻提都不提內戰。
他的心態還不如他家的佃農。他家的佃農反倒安撫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