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奇怪

  阿雲手裏雖握著劍把，但心裏卻毫無底氣，他用劍已不知打敗過多少人，劍有時就是他的底氣，但此刻也不知怎地，他覺得劍已經毫無用處，難道是因為這把劍已經被人折斷了麽？阿雲怔了半晌，說道：“我為何要殺你？”


  毒王道：“因為你不殺我，我也要殺你，你若殺了我，你就能活。”阿雲不由自主後退兩步，狠狠地咬了咬牙，搖了搖頭。


  毒王繼續說道：“你不敢動手，因為你知道，你若出手，隻有死的更快。”他望向那齊婭繼續道：“不過，你若僥幸能傷我，我就饒了你二人其中一人的性命。”


  “好。”阿雲的劍剛刺下，劍光一閃而過，接著，就是一聲慘呼，再看毒王的劍已又回到鞘中，仿佛根本沒有拔出來過。


  好快的劍！阿雲也是使劍的名家，自己一向覺得劍法已夠快了，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比自己快的人很多。阿雲眼角的肌肉在不停地跳動，突然大喝一聲，衝了過去。他劍法頗高，刹那間，他已向毒王刺出了十一劍，卻連一句都沒說，他早已看出無論說什麽也沒有用。


  毒王居然再也沒有出手。阿雲這十一劍明明都是向他要害之處刺過去，但不知怎地，竟全都刺了個空。毒王忽然道：“你內力早已全無？”


  阿雲的手停住了，下一劍再也刺不出去，這人一雙三角眼仿佛根本就沒有看他，但他知道這人看出了他劍法中的弊端，因為他的內力已經被廢，所以出劍雖然還是很快，但劍卻虛浮。毒王繼續說道：“你為何被人廢了內力？”


  阿雲道：“是楊開泰大哥不小心所為。”


  毒王略一沉吟，才道：“你走吧。”


  阿雲不由一愣問道，“為何？”


  毒王道：“因為我們都有一樣的仇人。”


  阿雲道：“我雖然被廢去了內力，但那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毒王道：“我倒是越來越好奇了，楊開泰這人冷血無情，為何偏偏別人對他總是好的呢？”他看著阿雲若有所思道：“我有個徒兒，生前也是最佩服他，可是今天卻死在他手裏！”


  阿雲猜測他說的必然是之前的那個少年，急忙道：“那少年並不是楊大哥殺的。”那齊婭想要說話，但是看到毒王那不帶一絲感情的三角眼，終於把話壓了回去。


  毒王道：“若不是楊開泰，我那徒兒怎麽死的？”


  阿雲道：“楊大哥對他有恩，他想報恩，卻又不願說出是誰指使他下毒害人，所以隻有自殺了。他若知道，他死後閣下敢來報仇，當時又何必隱瞞呢？”


  毒王冷哼一聲沒有接話。


  阿雲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其實，他若直接告訴楊大哥不願意說出幕後凶手，隻怕楊大哥也不會問的。”


  美貌男子忽然衝了過來，淒然道：“你說他是自願自殺的？”其實他早就看見了隨少年的掩埋的匕首，看其身上的傷口也覺得有可能是自殺，卻想不到少年竟是心甘情願的赴死。


  毒王望著美貌男子露出一絲無奈，又對阿雲皺眉說道：“你可以走了，若是日後我發現你說的是假話，你必會生不如死。”


  阿雲正色道：“晚輩不敢說謊。”說完便扶著那齊婭準備離開，毒王忽然厲聲說道：“隻有你可以走，她需要留下。”


  阿雲聽老人肯放過自己，他雖然不明所以，但劫後餘生本是高興的，此刻臉色卻又變了，他害怕自己一走，那齊婭就要遭到毒手，遲遲不肯離去，其實他即使在這裏又有什麽用呢？

  毒王冷冷道：“我一出手就可取你性命，你信不信？”


  阿雲咬著牙不說話，他知道毒王並不是在說大話，他自稱毒王，必然是用毒的行家，可是就算他不用毒，自己也不會是他的對手。隻見劍光一閃，毒王的劍不知何時已出手，冰涼的劍尖已抵住了他的咽喉。


  天氣雖冷，阿雲汗卻已經流了下來，嘴唇已咬得出血，說道：“你為何不索性殺了我？”


  毒王道：“你想死？”


  阿雲大聲道：“大丈夫死有何懼？你隻管下手吧！”


  他雖然拚命想裝出視死如歸的豪氣，卻裝得並不太高明，雙腿總是哆嗦的厲害，表示抗議自己找死的行為。


  毒王笑道：“我若不想殺你，你也想死麽？”阿雲怔住了，若是還能好好地活著，有誰會真的想死？

  毒王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本想為她而死，要她覺得你是個英雄，可你若死了，她大可去找其他男人，死了的英雄是給不了她幸福的，這道理你難道不明白？”


  阿雲勉強笑道：“我明白。”


  毒王的劍慢慢離開了阿雲的脖子，微笑道：“現在你還想死麽？”


  阿雲道：“其實能活著固然很好。可是如果人活在這世上，這世上卻沒有能讓他甘願赴死的人，那他活著是不是也太無趣了。”


  毒王的臉瞬間垮了下來，冷冷道：“很好，很好！我素來不喜多話，今日卻說了很多，隻因為我並不想殺你，你雖然怕死，卻也重情義的很。是以殺你雖然簡單，可我竟偏偏想交你這個朋友，所以才容你到現在！你莫不是以為我當真不會殺你！”


  毒王的劍已經在阿雲的脖子上劃出一道痕跡，見阿雲無動於衷，他臉上忽然露出一絲微笑。他笑得很特別，很奇怪，一笑起來，就令人立刻忘了他的凶惡和醜陋，變得有種說不出的溫柔親切。


  他微笑著道：“我們是什麽人，你想必是知道的。”


  阿雲點了點頭。


  毒王笑了笑，慢慢地自毒後金巧兒懷中取出了一個黑色的瓶子。他將瓶子放在桌上了，微笑著道：“江湖中已有三十多人吃過這個靈丹，目前吃過的人還沒有一個人不聽話的，隻因這毒發作時生不如死，而解藥隻有我們有。他們不疼時也有曾四下打聽解藥的，可給他們看病的大夫，卻說他們身上連一點毒都是沒有的。”


  阿雲道：“晚輩並不懷疑，江湖中隻要還有一點見識的人，都應該知道的。”


  毒王道：“既然如此，你還敢吃嗎？你若吃了，我倒也不妨給你們二人一條生路。隻要你們幫我做一件事就好了。”


  阿雲知他居心險惡，但他原本可以逼迫自己吃的，現在卻用其他事情和自己交換，倒是並不恃強淩弱，想來他讓自己做的事情也不會簡單，是以直接問道：“什麽事？”


  毒王道：“自然是殺人的事。要我放過她可以，但是若要我放過她，你也應該還我一條命的。”


  阿雲咬著牙，一字字道：“好，我還。”


  毒王嘴角有了笑意，微笑道：“那你準備用誰的命來還我？”


  阿雲道：“不管誰的命，但至少不能是楊開泰。”


  毒王冷笑道：“你不敢去殺他？他廢了你的多年辛苦換來的功力，你竟然不敢報仇！”


  阿雲目中充滿了痛苦道：“我不敢，因為我欠他的更多。若是讓我殺他，我寧可自己去死。”


  毒王仔細的觀瞧著阿雲，竟然笑了，“很好，你既然這樣說，至少證明你不會騙我。我自然不會讓你殺他，你放心吃吧。”


  阿雲道：“那前輩讓我殺誰？”


  毒王道：“我還沒有想好，你現在沒了內力，我也不知道你還能殺誰，也許你現在能殺的隻有你自己，權讓你先欠著吧。”


  阿雲取出一粒毒藥一口服下，便拉著那齊婭要走，他們還沒走出門口。毒王忽然怒道：“你為何這麽不識相，你既然敢騙我，若不吃聖藥，難道以為自己能走麽？”


  那齊婭美麗的眼睛裏露出一種混合著害怕、怨恨和無奈之意，她知道自己隻有回去吃下那粒毒藥。阿雲卻愣住了，毒王說那齊婭騙了他，那齊婭何時欺騙的他？難道他們已經約好在這見麵？還有剛剛那齊婭不停打斷自己要說的話，難道？他已經不敢再想下去。


  不過阿雲此時還是站了出來，說道：“前輩不是已經答應放我們走了麽？”


  毒王道：“你吃了聖藥，我自然應該放你們走的。隻是你以為你不吃聖藥的話，她還會有吃聖藥的機會？我早要了她的狗命。”他望著那齊婭怒道：“你難道還敢不吃！”那齊婭隻有將毒藥吃下，然後和阿雲一起離開。


  阿雲想起趙花堂的話，想起發生的這詭異的一切，他望向那齊婭，很想質問她到底為何要害楊開泰？可是望著她無辜的眼神，想問的話卻又被卡在了喉嚨。他整理了一下頭緒，委婉的問道：“我是不是害了你？若不是我，也許你就不用吃下那毒藥了？”


  那齊婭已經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忽然哭了，泣不成聲道：“難道連你也以為我要害楊大哥？”


  阿雲道：“那毒王為何說你騙了他？”


  那齊婭哭得更加厲害：“你既然不信任我，你就向你的楊大哥告狀去吧，讓他一劍殺了我，或者你手中有劍，你殺了我也是一樣的。”


  阿雲的斷劍還在手裏，可是他怎麽刺得下去？至於告訴楊開泰，那和自己親手殺她又有什麽區別，阿雲此時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他沉默了很久，最後伸手將那齊婭臉上的淚擦掉，輕聲說道：“我送你回家吧。”


  阿雲送那齊婭到家後，便離開了，他感覺心裏空蕩蕩的，回想這一天發生的事情，他越來越感覺頭疼的厲害。靈魂是已逃離了身體，他如行屍走肉一般回到了趙花堂的宅院。


  第二天，天剛剛亮，便有急切地敲門聲從府宅外傳了進來，府上小廝隻得開門查看。那敲門之人也不等通稟，直接衝了進來，厲聲道：“楊開泰，你給我出來。”這衝進來的人正是尼堪外蘭，本來阿台還想早上便去拜訪，想不到他自己卻主動來了，隻是他麵上怒氣衝衝的。隨著他的喊聲，楊開泰已經趕過來了，尼堪外蘭目光如刀般瞪著楊開泰，問道：“你是否在回來的路上殺了給你解藥的那個少年？”


  楊開泰道：“回來的路上，我並沒有殺過任何人？”


  尼堪外蘭道：“你還敢抵賴，人家已經找上門來了，你可知道你殺的是誰？”


  楊開泰歎道：“我並沒有殺他，他救了我，我隻恨自己沒有救下他來。”


  尼堪外蘭冷笑道：“照你這麽說難不成他是自殺？”


  楊開泰道：“他是死於自己的短刀。”


  尼堪外蘭怒道：“平白無故，他為何要救你？又為何要自殺？”


  楊開泰道：“我也覺得很奇怪。尼堪城主難道知道緣由嗎？”


  尼堪外蘭冷笑道：“難道用劍的人，就不能用短刀殺人嗎？”


  此時阿台、阿雲和野豬皮以及趙花堂都陸續的趕了過來。


  阿台不由怒道：“尼堪外蘭城主，你親眼看到我這侄兒殺人了麽？我卻親眼看見那少年自殺！那是一個重情義的好孩子，他死了我們都很悲傷。隻是不知尼堪外蘭城主你和他是什麽樣的交情？竟然過來責備。”


  尼堪外蘭望著楊開泰無奈道：“咳，你既已經出關十多年了，為何還偏要回來？”


  楊開泰微笑道：“隻因我對尼堪城主想念得很，忍不住想回來瞧瞧。”


  尼堪外蘭指著阿台怒道：“好，好，好，你可知那少年是五毒門毒王的徒弟，這是你的好侄兒惹下來的禍，別人可管不著。”


  楊開泰冷笑道：“就算我真的殺了毒王的愛徒，毒王知道了一定會來尋仇，但他要找的也隻不過是我一個人而已，尼堪城主你又何必替我擔心呢？”


  阿台道：“我知道你並沒殺人，尼堪外蘭非要冤枉你，顯然也沒有存什麽好心。你又何必理會呢？”


  尼堪外蘭氣得扭頭就走，卻忽然又停住了說道：“我畢竟老了，脾氣越來越大，膽子卻越來越小，其實毒王來了又有何妨，有他來試劍，我們也正好讓見識見識名滿天下的楊開泰有何本事！”


  阿台淡淡道：“尼堪城主若想見識，又何必要等毒王來呢？”


  尼堪外蘭臉色又變了變，像是想說什麽，但瞧了楊開泰掌中的劍一眼，終於什麽都沒有說，轉身而去。


  阿台望著尼堪外蘭遠去的背影搖頭歎道：“索達賢侄，你說尼堪外蘭為何無故找上門來？我們本沒有得罪他，而他今天前來，言辭灼灼，信口胡言，倒像是有意來這麽一出。”


  楊開泰笑道：“他為何無故上門我也想不通，不過他終於走了，我們倒反而可以落得個眼前幹淨。”


  他們不知道尼堪外蘭為何要整這麽一出，尼堪外蘭自己自然清楚的很，他故意大聲就是為了讓在外偷聽的毒王夫婦聽的清楚。


  那齊婭吃了毒後的聖藥不敢不聽話，所以，尼堪外蘭早上才來了這裏，他是受了他女兒那齊婭的托付，所說所問也都是毒王早就給他安排好的。


  不過，他最後的話卻是刻意為之，他希望楊開泰說出輕蔑毒王的話，若是能讓他們就此結仇，那就更好了，也算幫了女兒那齊婭一個大忙，隻可惜事與願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