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小跟班
梅開芍離開了豫王府,避開巡邏的禁衛軍,從側門翻進了護國將軍府。
護國將軍很大,但除了幾名伺候的下人之外,沒有守備的侍衛。梅開芍輕而易舉地找到了文萱所居住的院子,因為就隻有那處院子,最為熱鬧。
“哎,給我抓住他別讓他跑了。”文萱的聲音淩空傳開來,濃重的夜色下,顯得格外的突兀,“終於抓住你了,看你往哪兒跑。”
院子裏,文萱單手拎著小男孩殘破的衣領,像拎小雞似的,提在半空中。
小男孩劇烈的掙紮,倔強地趴著文萱的手,想要掙脫鉗製。
梅開芍一落地,小男孩眸光閃爍了一下,用力一蹬腿,在文萱白色的衣裙上留下了一個清晰的腳印。
文萱按捺不住他,鬆開了手,小男孩埋頭就想往外跑,卻在經過梅開芍身邊時,被她抓住了手臂。
輕輕一拖,小男孩被強行帶到了麵前。
“你跑什麽”梅開芍冷聲詢問,她廢了那麽大的勁兒,才把人從楚域的魔爪中拯救出來,豈由他一聲不吭就跑了。
小男孩埋著頭,抿著嘴巴,就是不吭聲。
“開芍,那小孩估計是一個啞巴,我問了他一晚上了,不是想著逃跑,就是悶著頭不說話。”文萱說,“我看他滿身傷痕,本想讓年姨帶下去清洗一番,好替他清理傷口。別看他年紀小,動作靈活像條泥鰍似的,力氣大得很,怎麽抓都抓不住。你一來,他就消停了,看來,他很怕你。”
“那些人在找你,若你想走,我不攔你。”梅開芍不喜歡強人所難,她也不需要別人的知恩圖報。梅開芍救他,不過是因為他與雲稚相像。
“我回來時,看到禁衛軍出動了,今夜的搜查,動靜似乎不小。”文萱皺了皺眉,“開芍,這到底怎麽回事”
“屋裏說吧。”梅開芍拿出一個錢袋和丹藥瓶,放進小男孩的懷裏,說道,“這些東西你拿著,趁早離開焰城。”
梅開芍說完,走進房中。
文萱看了一眼渾身髒兮兮的小男孩,於心不忍:“開芍,你當真讓他一個人走啊,外頭戒嚴,豈不是白白讓他去送死嗎”她追了進去。
“他要走,是他的自由。”梅開芍淡聲道,“把門關上,我有話與你說。”
“好。”文萱遲疑地盯著杵在院中發呆的小男孩看了一眼,關上了房門,她為梅開芍倒了一杯茶,遞過去,“說吧,我聽著。”
梅開芍喝了一口茶,將今晚的事情輕描淡寫地敘述一遍。
“什麽你逃進了豫王府”文萱失聲驚叫,意識到自己反應激烈,慌忙壓低了聲音,“那那豫王有什麽反應他有沒有要”她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沒有。”老實說,梅開芍也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豫王,百裏傲就像一團迷霧,令人捉摸不透他的為人。
文萱舒了一口氣,將自己知道的情況,娓娓道來:“豫王是當今聖上的第三子,年紀輕輕就被封了王爺。豫王的母妃穎貴妃是將門之後,後來穎貴妃難產而死,聖上心憐豫王年幼喪命,加之其是修煉奇才,便封了王爺,享無限榮寵。”
正說著,文萱忽然什麽神秘兮兮地湊近,壓低聲音說道:“傳聞豫王手中,握有逍遙國三分之一的兵權。”
又是傳言
看來逍遙國的傳言,真不少。
見梅開芍蹙眉不語,文萱繼續道:“穎貴妃貴為將門之後,豫王手中有兵符,不奇怪。”
“你的手中,可有兵符”梅開芍突然挑眉道,在大湟國生活時,她手中握著的兵符,險些要了她的命。
在崇尚皇權的古代,兵權可以保命,也可以要了命。
文萱臉上的神色一僵,隨即很快恢複原狀,笑道:“開芍,這種玩笑可說不得。當心隔牆有耳,無故遭人猜忌,在逍遙國,這可是殺頭的大罪。文府沒落多年,我父親若是手中還掌握著兵權,恐怕早已沒了性命。”
“隨口一問,別放在心上。”梅開芍站起來,“我先回太子府,今日之事,多謝。”
“你我之間,何須如此客氣。”文萱笑道,“夜已深,不如就歇在將軍府吧,我派人去太子府知會一聲。這兩日我父親吃了你開的藥方,身子康複得不錯。我正尋思著,改日請你來府中診脈。不如明日你替我父親診完脈,再回太子府。”
梅開芍想了想,點了點頭。
文萱興奮地拉開門走了出去,吩咐下人準備客房。
梅開芍走出來時,沒看見小男孩的身影,不知為何,心中難免失落。
翌日,天剛蒙蒙亮,梅開芍就醒了,用過早膳,她就去為文懷遠診脈。經過一段時間的調理,文懷遠的神色多了少許的紅潤,人也比之前有活力,勉強可以下床走動。
“假以時日,文將軍便可恢複如初。”梅開芍為文懷遠的腿腳施完針,把一瓶聚靈丹放到他的麵前。
文懷遠近兩日吃了不少聚靈丹,早已對聚靈丹的味道無比熟悉,他隻需要聞聞,便知道藥瓶裏麵裝著的是什麽東西。不同的是,此次這瓶聚靈丹的藥味,比之前要濃鬱,儼然是絕品。
文懷遠也不是扭捏之人,他爽快地收下,“梅小姐大恩,改日若用得到文某的地方,文某定當萬死不辭。”
“文將軍言重了。”梅開芍笑了笑,收拾好東西正準備告辭,她走了幾步,忽然回頭,“之前文將軍說,我像您一位逝去的故人,無意冒犯,敢問文將軍的那位故人,叫什麽名字”
文懷遠目光閃爍看著梅開芍片刻,他低下頭,沉默片刻,徐徐道:“她是我的師妹,名叫梅蓮。”
轟隆一聲,宛若一道驚雷炸響在梅開芍的耳際。
“二十年前她不顧家中反對,毅然決然嫁給了梅乾豐。”文懷遠陷入了沉重的回憶,“後來,梅乾豐生了二心,將她逼死了。從看見你的第一眼,我便知道,你是她的女兒。你的容貌,像極阿蓮七分。”
“我娘親”梅開芍喉間苦澀,“師出何門”
“玄門宗。”文懷遠歎了一口氣,“可惜,門宗二十多年來,日漸沒落了。我沒用,沒能保住同門師兄妹的性命。距離上次的離別,我已經三十多年未曾拜見師父他老人家了”這是哽在文懷遠心中的一根刺,他愧對先宗,愧對師父,實在沒臉見他們。
這時,在門外等候良久的文萱推門而入。
“開芍,太子府差人來報,皇後娘娘宣你入宮。”文萱擔心道,“不如我陪你入宮吧,皇後娘娘突然宣你入宮,我不放心。”她的心頭跳得厲害,那是不好的征兆。
“不必,文將軍需要你的照顧。”梅開芍拒絕她的好意,“你放心吧,有太子照拂,皇後娘娘不敢拿我如何。”
“我就是擔心四公主刁難於你,現下苗疆與逍遙國推遲了和親時間,我聽說今早四公主聽到消息,就病倒了。”文萱拉著梅開芍走到屋外,低聲道,“開芍,是不是你昨夜下的藥粉,發揮了藥效”
“算算時間,也該是藥效發揮的時候了。”梅開芍與文萱說了一會兒話,告別了文懷遠,離開了將軍府。
逍遙皇後做事萬全,派了一輛奢華的馬車來接她入宮。
馬車行進了一段距離,忽然停了下來,隻聽見簾子外傳來一聲怒吼,是馬夫的聲音。
“去去去,哪兒來的小乞丐,不要再跟著了。馬車裏的人,豈是你能靠近的人物。”馬夫的聲音尖細,是一個太監,他說話的語氣,很凶悍。
許久得不到回應,馬夫怒了,“別不知死活,小心我命人打斷你的腿,看你還怎麽死皮賴臉的跟著”
梅開芍掀開簾子,目光一瞥,看見小男孩杵在馬車的旁邊,許是察覺到梅開芍的目光,他抬眸匆匆看了一眼,遂迅速地垂下來。
馬夫要趕時間,被磨得沒了耐心,他執起手中的鞭子,打算抽男孩一頓。眼看著鞭子就要抽打在男孩的身上,他仍舊無動於衷。
“住手”梅開芍走出馬車,冷冷看了馬夫一眼,獨自下了馬車。
馬夫嚇得噤聲,縮著脖子狠狠瞪了小男孩一眼。
“不是讓你盡快離開焰城嗎”梅開芍低聲道,“那些人找不到你,定然不甘心。你呆在焰城,遲早會丟掉性命。”
小男孩伸出手,瑟縮了一下,終是壯起膽子,扯了扯梅開芍的袖口,把懷裏的錢袋和藥瓶遞到她麵前。
“送出去的東西,我沒有要拿回來的習慣,趁那些人沒發現你的蹤跡,趕緊走吧。我救得你一次,卻救不了你第二次。人生,沒有那麽多的幸運。”梅開芍說完,轉身欲走,她每走一步,他就跟一步。
沉默良久,梅開芍看出了他的心思,“你要跟著我”
小男孩雙眸閃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不收徒,也不缺侍衛。”梅開芍冷然拒絕,她習慣了孑然一身。
小男孩紋絲未動,梅開芍上了車沿,掀開車簾走了進去。
“走吧,莫要耽誤了時間。”梅開芍冷聲吩咐,馬夫不敢耽擱,驅馬趕往皇宮。
馬車暢通無阻進了皇宮。
梅開芍下了馬車,被引路的宮婢帶到了禦花園。
“梅大夫稍後片刻,皇後娘娘一會兒便來。”宮婢禮儀周到,上了茶果點心,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時值盛夏,禦花園綠植繁茂,涼風習習,倒也不覺得酷熱。
梅開芍候了半個多時辰,臉上仍舊一片平靜,她安靜地品茶,完全找不到任何不耐煩之色。
“吼”不遠處,陡然傳來一聲獸吼,震得桌上的茶盞,抖了三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