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忠言逆耳歎昏君
“妖妃”方書哲厲聲大喊,一時間竟然忘了自身要尋死以示忠誠之事。他瞪著梅開芍,目眥盡裂,粗喘的氣息吹得白胡飄飄。
孫齊順著方書哲的目光側目而去,目光微愣,旋即朝梅開芍行禮:“奴才參見皇後娘娘。”
“荒唐”方書哲憤怒拂袖,在他看來,對一個“禍國妖妃”尊敬有加,不僅丟了身份,更是一種恥辱。他從心底裏看不起梅開芍,梅府沒落多年,即便新一任將軍梅傲駐守邊關護國有功,但也無法擺脫梅開芍曾經叛國的事實。
“妖妃”梅開芍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她緩步走來,目光清冷,語氣森然,“敢問此話從何而來”
孫齊垂首靜立片刻,暗中朝手下使了眼色,命其趕緊向慕容寒冰通風報信。當朝宰相辱罵皇後,以下犯上,輕者杖擇了事,重則可誅九族。他隻是聖上身邊一個伺候的太監,無論是梅開芍,還是當朝宰相方書哲,兩者他都得罪不起。
“哼,舉國上下皆知梅府二小姐擁兵自重,離洲國一戰,敵國軍手持梅魂軍大旗犯我朝邊境。當今聖上出兵禦敵險遭全軍覆沒,若不是你通敵叛國,憑借當年聖上睿智,何以遭此劫難”方書哲言辭鑿鑿,彰顯赤膽忠心。那雙黑眸充滿怒意,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嗬”梅開芍冷笑的盯著眼前氣勢高昂的方書哲。
方書哲見梅開芍無比鎮定,心中怒氣更甚。眼前的女子模樣雖算不上傾國傾城,但也俏麗秀雅。更難得的是此人舉手投足間富有凜然淩人的氣勢,其遇事冷靜的姿態更是令人稱歎。
梅開芍緩步靠近,引得方書哲眉心深擰,望著她的目光多了一絲審視。
豈料,梅開芍盯了他片刻,忽而廣袖一揮,帶起勁風,渾身散發出威嚴的氣勢,咄咄逼人道:“自開國以來,梅家世代忠良,為大湟朝打下半壁江山。旗下梅魂軍驍勇善戰,屢立戰功,但從未敢居功自傲。梅家忠心護國,以致子嗣凋零。如今梅家沒落不複當年榮耀,但亦不是人人可欺之主。本宮貴為梅家唯一繼承者,雖比不上我先祖英勇善戰,但與我朝上下齊心。試問,大湟朝每一寸疆土,不是我梅魂軍上下以熱血換來的離洲國一役,我朝可曾失去一分疆土飲水當思源,如今本宮身居後位,為何在爾等眼中,竟名不正言不順,更甚者,冠以本宮妖妃禍國之稱若此言傳入梅魂亡軍之耳,豈不寒了心”
梅開芍語氣鏗鏘有力,字字震耳,在側之人無不震驚。方書哲更是直瞪著眼睛,無從反駁。
當年梅魂軍為國立下汗馬功勞,深得民心。如今卻落得個世態炎涼的下場,著實令人寒心。
此刻,在場的人看向方書哲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憤怒。
方書哲於昨夜早已想好了阻止慕容寒冰立後的應對之策,但今日在麵對梅開芍的質問時,應對之策完全用不上了。他結巴了半天,仍然說不出半個字。先前的一腔熱血瞬間化為飛煙,眾人的目光令他難以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方書哲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我朝皇後當賢良淑德,出身名門閨秀,而不是如你這般聲名狼藉一國之後受萬民詬病,豈不令大湟國成為他國笑柄”
“丞相真是好大的威風”議事殿中走來一抹明黃色的頎長身影,慕容寒冰麵沉如霜,深邃的雙眸冷漠的看著方書哲。
“微臣惶恐。”方書哲跪倒在地。
“還有你不敢做的事麽”慕容寒冰不怒自威,森寒的氣息蔓延開來,方書哲倍感壓力,頭垂得更低了。
慕容寒冰重啟封後大典的旨意沒傳下去,方書哲召集朝中門生舊黨聯合上奏。鬧到最後,方書哲竟以資曆壓他。
方皇後被先帝一杯毒酒賜死,慕容燁通敵叛國落得個馬革裹屍的下場,方家風光不再。
方書哲是一個老狐狸,在皇權爭鬥中遊刃有餘,才能在太子之爭最尖銳的時候明哲保身,令方家上下置身事外。
慕容寒冰最忌諱別人威脅他,若不是看在他登基時日不多,根基不穩。方書哲此等行為,他已經下令斬首示眾,殺雞儆猴了。
“微臣不敢”方書哲冷汗涔涔,額頭抵著冰冷的地板,不敢抬頭。慕容寒冰的手段,他是最清楚明白的。論殺伐,尤其是對違抗他命令的人,絕不心慈手軟。
方書哲敢在老虎身上拔毛,也是仗著自己是朝中元老級的身份,頗有威望,他拿捏住慕容寒冰不敢輕易動他這一點,以死明鑒。
慕容寒冰微眯起眼睛,冷聲下令:“來人宰相以下犯上,將其壓入大牢,聽候發落。”
方書哲渾身一震,眸底一閃而過的怨恨。侍衛即刻上前,架起方書哲離開。
眾人大氣不敢喘,紛紛垂首,皇上這是生氣了。他們心中和明鏡似的,即便方書哲沒有拿梅開芍當箭靶子,光是討伐梅魂軍這一舉動,足以令其下獄。
因為當今聖上對忠將良臣最為尊崇。
鬧劇告一段落,孫齊最會察言觀色,接下來就沒他們這些當奴才的什麽事了。他揮揮手,帶著眾人退了下去。
“過來。”慕容寒冰斂去眸底的鋒芒,望向梅開芍的目光充滿了溫柔。
梅開芍絲毫未動,半晌,她居然轉身欲走。
慕容寒冰目光閃爍,他大步上前,將她拽入懷中,兩指捏住她的下巴,“你知道違抗聖意的後果麽”
“皇上要將我關入大牢麽”梅開芍凝視他深邃的雙眸,輕笑道。
慕容寒冰溫涼的指腹摩挲著她紅潤的雙唇,低沉的嗓音帶著慍怒:“夠了,你以為惹怒朕,朕就會放你離開麽你最好絕了這個心思。”
梅開芍輕笑,目光流轉。她突然推開慕容寒冰,行了跪拜禮:“梅府之女梅開芍有失淑德,其父亂朝綱紀,為萬民所怨。按律,不配為後,望皇上看在梅家世代忠良的份上,將其貶為庶民。”
慕容寒冰眸色一暗,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手背暴起的青筋泄露了他此刻憤怒的情緒。
不配為後貶為庶民
她還真敢提
她就這麽不想呆在他的身邊麽
慕容寒冰一腔怒火壓在胸口,極力克製住自己要暴走的衝動。他冷眸一掃,拂袖而立,“來人,將皇後請回養心殿,好生伺候。”他別開視線,不再看她一眼。
“望皇上成全”梅開芍平靜地說道,語氣堅定,微微垂首。
慕容寒冰猛然側頭看著她,眸底怒火肆虐,他緊抿薄唇,沉著臉轉身踏入議事殿。倏然間,裏麵傳來一陣重物落地的嘈雜聲。
“皇後娘娘”孫齊膽戰心驚地望了一眼議事殿,小心翼翼的說了一句。他伺候慕容寒冰時日不長,但從未見過他如此震怒的模樣。這世上也隻有眼前這位主子,可以影響當今聖上的情緒了。
梅開芍跪得腿麻,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微笑,推開孫齊的攙扶,緩緩站起來。挺直著腰杆,頭也不回地離開。
梅開芍再次被囚禁了,養心殿外的侍衛增加了一倍。她躺在貴妃榻上,閉眼假寐,身側站著白靈。
她知道,慕容寒冰的影密衛正蹲守在暗處,時刻監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此刻的她,就像一隻折翼的金絲雀,困在富麗堂皇的金絲籠中,喪失了自由。
“你出去守著,我要休息。”梅開芍漠然開口,她緩緩睜開眼睛,望著白靈。
被人時刻盯著的滋味,一點兒也不好受。
“奴婢這就為皇後娘娘鋪床。”白靈不為所動,反而走向床榻。
“不用,我就睡這兒。”梅開芍重新閉上眼睛,翻了個身,背對著白靈。
白靈猶豫片刻,悄步走了出去。一抬眸,見慕容寒冰站在殿外,剛要開口,卻被他製止了。
“她如何了”慕容寒冰低聲打破沉靜。
“娘娘起身後,未曾用膳。她的麵色看起來不太好,精神倦得很,此時正臥榻休息。”
“吩咐禦膳房燉些清粥送來。”說完,慕容寒冰遲疑片刻,轉身離開。
梅開芍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她像是換了一個人。該吃吃,該喝喝,一樣不落。
距離封後大典僅剩一日,養心殿外的守衛又多了一倍。殿外分外嘈雜,一來二去都是人,他們在忙著準備封後大典的事宜。
這時,孫齊低著頭走進養心殿,身後跟了一群侍從,手裏皆捧著東西。
梅開芍坐在桌前,手裏捏著茶杯,淡淡瞥了一眼,便知道那是鳳冠霞帔,金色的鳳冠格外引人注目。
“皇後娘娘,這是繡房送來的鳳冠霞帔,請您過目。若不滿意,奴才即刻送回去,重新命人趕製。”孫齊恭敬的說道。
“放著吧。”梅開芍淡然道,這套鳳冠霞帔與上一回別無二致,隻是鳳冠稍微奢華了些。至今,她仍然沒有放棄要離開的心思。所以嫁衣合不合適,對她來說無關緊要。
“這”孫齊拿不定主意,抬眸看了一眼白靈。封後大典事關重大,馬虎不得。
“皇後娘娘讓你放著,放下便是。”白靈開口道。
“是。”孫齊命人將東西放下,直接退了出去。
梅開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餘光往昏暗的角落掃了一眼,她麵色平靜的起身走向浴池,旁若無人地寬衣解帶。
這時,藏在角落裏的黑影往外竄了出去,微風掀起了層層紅紗帳。
襯衣滑落半個肩頭,露出白皙的肌膚。梅開芍動作遲緩,突然一個旋身,伸手扯下一片紅紗纏上手臂猛然朝房梁攻擊而去。
燈燭幻滅。
眨眼間的功夫,梅開芍已經穿戴整齊,眸光淩厲看向站在紅紗外的人。
“開芍,幾日不見,你就是這般待見我的”紅紗飛揚,露出一張俊逸無雙的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