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五福吉慶魚
女老板和她那些親友們看完手頭的菜單，低頭商量了幾句，那位襯衣男率先開口了：“小哥，我們一共八位，每人點一道菜，隨後請你再推薦一道菜，先湊9道菜，讓我們品嚐一下百年老店的高超手藝。”
這主兒說話的時候，中氣十足，嗓子還特別亮堂，引得周圍的食客都朝這邊看。
就在人們紛紛側目看著這桌人的時候，小丁心裏忽然想明白一個問題。原來這幫人故意打扮得非常正式，專門選擇顏色光亮、款式新潮、佩飾紮眼……那種服飾，為的就是引人注目，讓人們好好“看場戲”。
“哎喲！看樣子，‘愉心居’今天還真有可能要麵臨一次大考，至於及格不及格，那還真不好說呢。”小丁心底開始打小鼓了。
“好的，請你頭道菜。”
“好！有句話我先說在前頭，小哥兒，假如客人點的菜不在菜譜裏，貴店給做嗎？”
“一樣做，你請！”
“頭道菜嘛！圖個喜慶，先上一道‘五福吉慶魚”吧。”
小丁一聽這主兒點的是這道菜，心下暗自吃了一驚：“誒？！這不是《食經》上所載的一道家常菜嗎？他怎麽知道？難道他也讀過另外一個版本的《食經》？！”
小丁也是最近精研《食經》，這才知道這道菜還是有些講究的。
所謂五福，是指五道配菜，分別是：羊黃瓜條肉、冬筍、燕窩、銀耳、苔樹菇這五種食材。
一般情況下，將羊黃瓜條肉、冬筍、燕窩、銀耳、苔樹菇五種食材燉在一起，肯定串味，好好的五種上等食材就全毀了。
因此，這道菜首先要考驗廚師的高超技藝了，他得想方設法將這五種配菜最鮮美的味道充分發揮出來，還不能喧賓奪主，互相之間還不能串味兒。
比如說，羊肉加魚肉，謂之“鮮”也，這是傳統烹飪手藝中最重要的一項基本技能。羊肉的膻氣和魚肉的腥氣必須處理得非常得當，否則，味道古怪之急，難吃死了。
另外，所謂“五福”，要求廚師將羊黃瓜條肉、冬筍、燕窩、銀耳、苔樹菇五種食材加工成樣式各異的五種配菜，比如，冬筍得做成“丸子”。
這五種配菜既可以獨立成菜，同時還要輔佐主菜“吉慶魚”的鮮美。
這家夥具體操作起來，費神費力不說，僅發泡食材一項工作，就夠老楊頭一人忙活半天。
這道菜一旦做成，色、香、味俱全不說，還隱含了“長壽”、“富貴”、“康寧”、“好德”、“善終”五種福份。
難！太難了！
這還沒說那道主菜“吉慶魚”具體的繁難做法呢！
就以小丁了解的情況來說，匡老爺子做得了做不了他不清楚，反正後廚那些主廚估計沒有一個人做得了這道菜。
不過，還好，這些食材店裏都有，苔樹菇是當地一道特色食材，平時比較少見，尋常小飯店從來不準備這類食材。
小丁和老楊頭一早就將它們全發泡好了。否則，傳出去更丟人。
菜單一傳到後廚，值班的那位廚師長就有些頭大了。
“不是吧？這是點菜呢，還是專門上門砸招牌來了？！這道菜，我連見都沒見過，之前也隻是聽我師傅說過幾次，也沒見他老人家做過一回，這玩意兒哪是普通人吃的玩意兒呀，早就是傳說中的名菜了。我是做不了！還是給匡老爺子打電話吧。”
老楊頭是個生活閱曆非常豐富之人，一聽這菜名兒，他就啥也明白了：這幫人就是故意砸招牌來的。
於是，廚師長給匡老爺子打了個電話，聽聽他老人家怎麽安排。
接到電話，匡老爺子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就樂了：“這都什麽年月了，還有人整這種事兒呀？！由他們去吧，實話實說，就說咱們做不了，讓他們上別處吃去！說話的時候，盡量客氣些。”
最終，這話還得小丁去說。
“不好意思，你點的這道菜本店廚師做不了，真是對不住啊！隻能請各位上別處吃去了。”小丁禮貌地向八位貴客傳達了廚師長的意思。
“不會吧，貴店可是百年老店呢，這樣一道家常菜都做不了？不可能吧？我說小哥兒，你不會是跟我開玩笑了吧？嗬嗬……”襯衣男故意提高嗓門來了這麽幾句。
“真是對不住，本店真做不了，還是請幾位上別處吃去吧。”小丁有點兒煩這些人了。
“值班的廚師做不了，難道匡家人也做不了？你們可不能店大欺客，隨便幾句話就把客人往外趕喲！”襯衣男還在那兒裝模作樣。
“對不起！列位可能有所不知，匡老爺子年事已高，早就不下廚房了。匡家子弟人都不在本店，實在無法為列位做這道菜，請各位多多包涵。”
襯衣男還想再表演幾句，那位女老板微笑著攔了他一下，隨口說了幾句：“算啦！大家門對門的，都不容易，咱們也得體諒同行不是？這世上哪有什麽菜都會做的主廚呐？！對不對？咱們在這兒也待了一陣子了，估計這會兒咱們那邊也騰出桌子來了，走吧！回咱們店裏炒幾個拿手菜，好好給各位賠個不是。”說著話，“真幻齋”女老板第一個起身，端著模特才會有的架子，款步回“真幻齋”了。
……
好事不出門，糟事傳千裏。沒過多久，那些親眼目睹整個過程的其他食客就將這個消息傳到了他們各自的朋友圈。
一夜之間，“愉心居”的名聲多多少少還是受到了些影響。
“真幻齋”的生意卻是火爆得很，每日裏，食客們絡繹不絕，門前熱鬧非常。
無形之中，“愉心居”這邊就顯得有些冷清了。
好在匡老爺子為人曠達，並沒有把此事放在心上，不過，老爺子對“真幻齋”那位女老板就有了些看法。
這一天傍晚，小丁收工之後沒有急著回住處，而是上尚家小攤看了看小菱姑娘。倆人正說著話呢，老尚也收工回來了。
小丁就把前些日子“愉心居”發生的這場小風波告之了尚家父女。
“爹！店裏出了這種事兒，往後‘愉心居’的生意會不會受影響呀？”小菱姑娘對匡老爺子印象非常好，她可不希望“愉心居”由此再走了下坡路。
“放心吧，沒事的。匡家的主業在南冼城裏呢！老爺子經營景區裏這個小分店權當鍛煉身體、散散心，否則，這人呐，會老得很快的。一道菜就能敗壞一家店？！不會的，那都是舊時代的事兒了，現在啥年月了？人們的嘴都變得刁了，可不是那麽好伺候的。‘真幻齋’就牛？新店嘛，風光幾天而已，食客們不過就是圖個新鮮，新鮮勁兒一過，恐怕還得回到‘愉心居’。”老尚不以為然地解釋了幾句。
“那咱以後別去‘真幻齋’吃飯了，氣死她！”小菱忿忿不平地回應道。
“嗬嗬……你都多大了，怎麽還跟個小孩子一樣呐！不過，從這件事可以看得出來，那位女老板做人有點兒不地道，想必店裏的廚師也高明不到哪兒去。咱上哪兒吃不了個飯呐？非得上她那兒？是吧？”說罷，老尚意味深長地瞧了小丁幾眼。
“尚叔說的在理兒，那個女老板看著倒是相當能幹，就是人性有點兒那個……”小丁不樂意在背後說人家的壞話。
三人閑聊了一陣子，小菱姑娘淘了些“十香五花米”開始蒸米飯，小丁係上圍裙上手炒了三個時鮮小菜，小菱嘴上直誇小瑚哥做菜的本事真是越來越高明了，不過，誇讚歸誇讚，她其實吃不出什麽門道。
老尚不一樣，老頭當年見過大世麵，吃到半中間兒，他忽然意識到，小丁這孩子八成是遇上什麽高人或者最近有什麽奇特的際遇，否則，他的廚藝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提升得這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