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說話
李鄴覺得自己是遇到了這輩子最難抉擇的局麵了。
一麵,是禮教規矩,是他自己的良知。而另一麵,是他心儀的‘女’子。更讓他煎熬的是,此時陶君蘭幾乎是在主動投懷送抱了。這樣的‘誘’‘惑’下,他想冷靜都不行。
短暫猶豫之後,在陶君蘭白‘玉’般的手指解開他的腰帶之前,李鄴伸手一把握住了陶君蘭的手,竟是張口掙紮的吐出兩個字:“不可。”
這一聲“不可”,嘶啞無比,像是十分艱難的摩擦聲帶發出的一般。誰也沒想到,李鄴竟然是能說話的。倘若此時陶君蘭神誌清醒,隻怕會驚得當場愣住。可惜的是,即便李鄴突然說話,也是沒能讓已經‘迷’失了的陶君蘭有所反應。所以,最終李鄴隻能伸手在陶君蘭後頸窩子上一劈,登時就讓陶君蘭昏厥了過去。
李鄴匆忙的將陶君蘭的衣衫整理好,便是坐在極遠的角落裏。剛一坐下,果然‘門’就被敲響了,李鄴抹了抹額上的一層薄汗,迅速的將‘門’拉開了。
‘門’外果然站著周意和一名大夫‘摸’樣的人。
大夫很快就替陶君蘭診了脈,隨後一臉驚疑的看了一眼李鄴和周意。那意思,分明是有些懷疑的味道。
李鄴看了周意一眼。
周意低聲道:“這是我妹妹,她出去與人喝茶,回來就是這幅樣子了。”頓了頓,又指著李鄴道:“這是我妹妹的未婚夫,已經訂過婚了。我怕我妹妹出了什麽事兒,就讓他過來幫忙了。”
這明顯就是托詞,大夫垂下眼睛想了想,到底是沒敢說自己不相信,加上的確陶君蘭衣衫整齊,並不像是被人如何過的樣子,所以大夫也就沒多問,隻實話說出自己的診斷:“這位姑娘喝了不該喝的東西,那東西一般是煙‘花’之地用來幫助男‘女’的。服用後,會讓人神魂‘迷’糊,‘春’心萌動。極為厲害。幸而服用不多,似乎發作得也不算厲害。時間也不會持續太久,不需服‘藥’,隻要個把時辰自己也就慢慢恢複了。若是實在是擔心,就熬兩幅清涼敗火的湯‘藥’服用。”
頓了頓,大夫又提了個建議:“若是知道在何處中了招,不妨去高官。這種‘藥’物,除了青樓之外,是不允許在別處使用的。”
周意看了一眼李鄴‘陰’沉的麵‘色’,忙將大夫送走了,末了又給了塞過去十兩銀子:“今兒這事還請大夫不要說出去,畢竟名聲要緊。我妹妹雖然定了親,可是——”
大夫理解的點頭,“自然,自然。”心中卻是明白:怕是不會報官了。也是,遇到這樣的事情,‘女’方也隻能默默的將苦楚吞咽了,哪裏還敢聲張?更別說告官了。不過,也不知是得罪了什麽人,竟然給用了這麽霸道邪惡的東西。
再回到屋裏的時候,李鄴已經讓那嬤嬤在裏頭守著陶君蘭,而他自己則是坐在客廳裏‘陰’沉著臉‘色’不知在想什麽。
周意輕輕的走過去垂手站了,輕聲道:“好在今兒去得及時。”
“哼。”李鄴冷哼一聲,竟是忽然出聲了:“孔家好大的膽子。”嘶啞的聲音裏,那股子震怒和淩厲怎麽也是掩不住。
周意對李鄴開口說話這件事情,倒是一副習以為常毫不驚訝的態度,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當下隻斟酌了一下後,便是低聲建議:“不若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李鄴沉‘吟’片刻,忽然一笑:“既是青樓的東西,那就好好查查,是哪個相好給他的。孔家公子若是納個青樓‘女’子做妾,想必一定很‘精’彩。”
周意順著李鄴的話想到了那副情形,不由得也是笑了,低聲附和:“那孔大人肯定會很‘激’動。”這個‘激’動,自然不是高興的。到時候,孔家想必一定會很‘精’彩。
“還有那個無口德的‘女’子——”李鄴緩緩言道,沙啞的聲音裏竟是帶了一絲冷酷的笑意:“也該好好體會體會什麽才叫狐狸‘精’。”
周意頓時就明白了這話的意思,忍著笑應了;“想來青樓‘女’子個個口舌都厲害,勾人功夫也是一流的。”不過心頭卻是歎了一口氣:今兒,顯然主子是真的氣極了。不然也不會說這麽多的話,更不會做出這幅神態了。
好在李鄴從來都是個自律而克製的人,在喝完一盅茶之後,他的情緒也是基本上都平複下來了。臉上更不見了那種冷酷‘陰’沉,恢複了素日裏的溫潤淺淡。
無聲的把玩了一會兒杯子後,李鄴忽然又道:“踏入院子後的事情,就不必再對任何人提起了。就是她那兒也不必。”這個她,卻是指的是陶君蘭了。
周意聞言,恭敬的應了。同時心中又多少有些感歎,又替陶君蘭覺得惋惜。若是當初陶君蘭沒出宮——那才不辜負了這份心呢。
之後,李鄴倒是一直沒再開口說話了。
再沒多久,青棗也被帶了過來。手裏挽著包袱,是從客棧帶過來的細軟。神情微微有些局促不安,拘謹得很。
周意直接讓青棗進去伺候陶君蘭了。
陶君蘭昏‘迷’不醒的樣子以及酡紅的臉‘色’,倒是又將青棗嚇了一大跳。周意含糊的解釋了一句:“是突然發熱了。”
青棗不疑有他,加上年紀小也根本沒往別的方麵去想,就這麽相信了。
等到陶君蘭醒來的時候,李鄴卻是已經離開了。
陶君蘭是記得李鄴將她帶來的,所以倒是問了一句。在聽說李鄴走了之後,便是微微的鬆了一口氣——她覺得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李鄴了。走了也好,至少讓她不至於太過尷尬。至於以後……那是以後的事情了。
雖然這種心態有點兒像是烏龜心態了,可是她本來就不是什麽勇敢無畏的人不是嗎?能拖過一天,是一天吧。再說了,興許時間長了,這事兒也就淡了,不至於那麽尷尬了。
原本就在這所宅子裏的嬤嬤姓丁,陶君蘭和青棗就都叫了一聲“丁嬤嬤”。
丁嬤嬤也有四十多歲了,據說是嫁了人沒多久後丈夫就走了,她也沒再改嫁,就一直孤身一人生活著,後來給人做過教養嬤嬤,再後來年紀大了,就隻能給人看守宅子了。
當然,丁嬤嬤倒不是真的老。甚至還可以稱得上是身健體壯。說起話來,中氣十足的,不過一天的功夫,就已經將青棗訓得服服帖帖的。
青棗‘私’底下敬畏的和陶君蘭議論丁嬤嬤:“看著就好威嚴的樣子。而且舉止間都是一副大家做派的樣子——”
陶君蘭被這句“大家做派”給逗得笑起來,忍不住拍了青棗一下,輕聲斥道:“你懂什麽?還大家做派!不過,丁嬤嬤是個懂規矩的,你跟著她多學學,將來總有用處的。”
青棗捂著頭歎氣:“丁嬤嬤也說我不懂規矩。”
的確如此,這幾天丁嬤嬤已經開始著手糾正青棗的規矩了。陶君蘭看著,倒是覺得頗有些當初她剛進宮受訓時候的樣子。當然,丁嬤嬤也的確是有一套,教給青棗的也都是好的。所以陶君蘭這才沒有幹涉和阻攔,反而十分支持。
丁嬤嬤和青姑姑倒是有些類似——都是頗讓人敬佩的。
陶君蘭也曾問過丁嬤嬤關於李鄴的事情——不過丁嬤嬤什麽都沒說,一問就不開口,倒是讓陶君蘭有點無可奈何。
陶君蘭以為李鄴既是將她安置在此處,肯定會再過來一趟的,結果這一等就等了整整的一個月。直到了夏天到來,李鄴才又突然上‘門’來了。
當時陶君蘭正坐在樹蔭下繡‘花’,冷不丁的一抬頭,就看見李鄴站在不遠處的合歡‘花’樹下,靜靜的看著她。她當時便是怔住,許久才回過神來,不自然的起身行禮,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最終隻含糊的問了一句:“你來了?”
結果她一開口後卻是險些咬到了自己的舌頭,更是覺得無比的……尷尬。這樣的語氣,未免也太過自然太過隨意了,就好像李鄴來這裏,在她看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一般。
李鄴微微一笑,“嗯”了一聲算是回答。隨後便是朝著她走過來。
陶君蘭微有些不自在低下頭去,不敢和李鄴對視。雖然李鄴的態度絲毫不曾有所改變,似乎根本就從來沒有發生過尷尬的事情一般。可是她就是覺得不自在,覺得尷尬,覺得不好意思去看李鄴的眼睛。
一時相顧無言,李鄴索‘性’側身去看她的繡‘花’架子,見上麵繡著魚戲蓮葉的圖樣,不知怎麽的想起了之前她還給他做過一個蓮蓬香囊,頓時禁不住的便是又笑了。
見李鄴輕笑出聲,陶君蘭更是覺得不自在了。
丁嬤嬤的出現可以說是解救了陶君蘭於水火之中,而直至此時,她也才想起了自己改做的事情來,當下忙道:“進去喝杯茶吧。今兒我做了玫瑰銀耳羹,你嚐嚐看味道和之前的有沒有什麽變化。這東西,最適合這個時候喝了。”
李鄴自然不會拒絕,笑著點頭應下。
而陶君蘭,則是忽然就覺得不那麽別扭了——這樣的相處模式,讓她想起了在宮中的那會兒,所以不知不覺的,那份熟稔和自然便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