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方府對簿,屍體失蹤
身體越來越冷,宋婕甚至能聽到血從身體流出的“汩汩”聲。
又是那個噩夢,她做了無數遍的,她死前的夢。
桌子上還點著紅燭,燭淚融化的還不多,隻在蠟燭兩側短短垂下兩點。燭火隔著紅蓋頭微微跳躍,一閃一閃,交織著遠處宴席的熱鬧。
宋婕撇撇嘴,那個實誠的雒子濯哪兒禁得住這般勸鬧,今夜怕是要醉得不行了。宋婕捏了塊玫瑰花糕藏在手心,又喊了身邊的丫鬟去廚房備下醒酒湯。趁著四下無人,她才在蓋頭底下偷偷咬了口點心。
今天的花糕,格外的甜。
門外喧囂近了,想是新郎雒子濯被他們放回來,來掀她這新娘子的蓋頭了。
宋婕臉上有些發燒,她急忙忙把手裏的玫瑰花糕扔下,往床底下踢了踢,又抖了抖手心裏的渣滓,整理好紅蓋頭坐好。
進門的,卻不是她的新郎。宋婕隻聽見那群人吵吵嚷嚷,叫喊著要殺了嗜血魔頭雒子濯。
可宋婕隻知道雒子濯是她的丈夫,是她今夜的良人。她從認識什麽嗜血魔頭,她也不知為何她這從小一同長大的同門師兄,一夜之間成了他們口中殺人滿門的魔頭。
宋婕顧不得忌諱,自己摘了蓋頭院子中哪裏還有賓客?桌子椅子被掀翻在地,飯菜撒了滿院,那壇埋了二十一年的女兒紅,如今正淅淅瀝瀝的流向池塘。
而她的夫君,一襲喜服,沾染了更加鮮紅的血水。仗劍立在院裏,頭發散亂的,仿佛他們口中的魔頭。
“師兄?”
她被人群隔絕在後麵,看不真切。
她喃喃著向她的良人走去,聽不見家人的勸阻。雒子濯臉上濺上了血,她用袖子蹭了蹭,然後拔出了身側的窄劍,站在了他的身側。
“不知諸位,為何毀我喜事?”她聲音不大,卻沒了往日世家小姐的天真,那一刻她一字一句的發問,聲音一分一分的冷了下去。
“姑娘你快回來!”人群裏有人喊她。
“那個人殺了城南陸家全家!血洗滿門!連個孩子都沒放過!”
對麵的人群吵吵嚷嚷,雒子濯隻是一聲冷哼。
宋婕抬頭看向雒子濯,她的師兄如今一身桀驁,不做言語。
“跟她廢話什麽?說不準血洗陸家還有她的參與!”
“他兩人狼狽為奸,她也難逃罪責!”
“殺了她!殺了雒子濯!”
人群中聲音越來越多,人人憤慨得恨不得殺而誅之。宋婕隻覺得胸口一涼,臉上沾染的血卻滾燙。耳邊的嘈雜成了嗡鳴,天旋地轉裏他看見師兄紅了眼睛,口型一張一合。
再然後,她隻覺得冷,隱約間看見漫天的鮮血,濡濕了院子。
“頭兒頭兒!!嗚嗚嗚”
是景鑠的聲音,都這麽大了,還像個孩子似的趴在她床邊上哭鼻子。
“讓開!胳膊都讓你壓麻了。”宋婕抬了抬胳膊,像爬滿了螞蟻一樣酥麻而冰涼。那個冷冷的感覺讓她想起了剛剛的夢。
宋婕坐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那人的麻藥下的十分狠毒,她愣是昏睡了一個下午,四肢仍覺得有些乏力。她問了問衣服,還是能聞出來屍體的腥臭。
“鬆歙呢?”屋子裏隻有陽夏和景鑠二人,陽夏正翻箱倒櫃給宋婕找換洗的衣服,宋婕隻能問接著問那個抽抽搭搭的景鑠。
“方家人說,屍體被盜了,現場就鬆歙和頭兒你在,你又暈倒了,現在他們非說鬆歙的嫌疑最大,叫走盤問了。”
怎麽說宋婕也是被鬆歙救了,宋婕看鬆歙再不順眼也不想欠人人情。三個人問了下人去尋鬆歙,路上陽夏言簡意賅,解釋了他們今天探訪萬家的成果。
情況大抵就如方家所說,唯一不同的,就是萬家陪嫁了全部的家產。這萬家早年是個鹽商。就說東家過世的早,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惹得左鄰右坊羨慕非常。
“哼,這個方家,可有意思了。”宋婕冷哼了一聲,嚇得景鑠又是個哆嗦。
“啪!”
還未進門,就聽見一聲耳光,還有方家夫人氣力十足的哭嚎。
方家把鬆歙壓在了正廳,現下院裏能用的小廝基本都被調到了正廳門口,圍的水桶一樣,三人擠進去都廢了不少的力氣。
鬆歙就站在正中間,遠遠看去,不知為何,總覺得與初見不同。竟不像是初見那般溫文爾雅如深山古鬆,反而帶了些狷狂的桀驁。方老爺坐在上首,正惡狠狠的盯著他,那個方夫人,這幾天似乎眼淚就沒幹過,現下也是坐在了方老爺身邊,痛哭她那苦命的宇兒,死了也不得安寧。
鬆歙看見宋婕進來,明顯有小小的驚訝,緊繃的肩膀眼見的鬆了幾分。他略微向宋婕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又指了指自己脖子,示意宋婕查看一下她脖子的左側。
宋婕抬手摸了一下,有一道細細的傷口,隻是麻藥太烈,她之前一直未曾察覺。
“方夫人,這當中怕是有些誤會啊。”宋婕也不理別人,自己找了個下首的椅子坐了,端起茶盞發現是空的,隻好又放了回去。
“能有什麽誤會!人家都說這起死回生都是些歪門邪道,剛開始我還不信,聽信了他的謠言!他定是偷了我那可憐的宇兒去修煉什麽害人的東西去了。”那方夫人理直氣壯,頗有幾分潑婦的架勢。
“噗嗤。”倒是景鑠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了聲,惹得方夫人“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沒個下文。
“且不說有沒有歪門邪道,就單單是他救我這一點,已是不合常理。他有時間救我又哪有時間出去?不出院子,你讓他把那麽大個屍體,藏在何處?”宋婕慢條斯理,不急不緩。
“倒是在下有些事不明,還想問問方夫人?”宋婕站起來,站在了鬆歙身邊,和他一起直麵著方夫人。她明明禮數周全,氣勢卻開始有些逼人。
“我和鬆神醫在檢查時便發現,這屍體麵部損毀嚴重,敢問方夫人是如何斷定這人就是方澤宇的?”
“我懷胎十月,又含辛茹苦養育二十餘載,他便是化成灰,我也認得啊!”
宋婕似是料到她會如此說,緊接著又拋出了第二個問題:“那方家小少爺生前可曾幹過粗活重活?”
“怎麽可能!宇兒養尊處優,就是重物也未曾提得啊!”
“那敢問為何屍體的手上會有許多粗糙的老繭!”
宋婕逼問的方夫人啞口無言,又是“你……”了半天,“你你你……你和那個騙子竟然是一夥兒的!如今屍體沒了,你說什麽便是什麽了!”方夫人氣急,一連咳了好幾聲,邊上丫鬟遞上茶水,她隻喝了一口便連茶碗一塊摔了,隻說茶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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