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離開醫院
在酒吧裏喝完那箱啤酒,秦沐陽不顧楚辭的阻攔被朋友扶上了車,車子疾馳而去,剩下楚辭站在酒吧門口醒酒。
易許又穿上了西裝外套,衣冠楚楚地站在她的身旁。
“你們的感情很好。”
楚辭點頭,“我們從小一塊長大,感情和親姐弟差不多。”
“是麽?”易許目視著遠處無邊的夜色並不言語,視線交匯的瞬間,秦沐陽對他的敵意簡直無法隱藏。
楚辭看不出來,但他看得清楚,秦沐陽分明對她有情。
“你還沒吃飯吧?”易許掃了眼對麵正在營業的餐廳,“我帶你去吃飯。”
“不用了。”楚辭語氣生硬地拒絕了他,“有什麽話就在這裏說吧。”
易許的眉頭皺起,似乎在思考楚辭生氣的原因,“今天的事情我向你道歉,我實在沒想到她會做這麽愚蠢的事情。”
楚辭偏頭看他,清冷的眼中有流光閃過,“你是在代替許婧向我道歉嗎?還是許牧唐?”
易許胸口一滯,又是驚訝又是悲傷地望著她。
是啊,明明他們應該是站在一處的受害者,可現在他卻要站在敵對的那一方向她道歉。
楚辭後退一步,和他拉遠了距離,月光將她臉上的表情照得悲傷極了,“易許,不要向我道歉,這件事,錯的不是你。”
“對不起。”易許垂下眼睫,盯著地上搖晃的樹影,“我為剛才的道歉向你說聲對不起,我不會再幹涉你的事情……但我向你保證,她不會再騷擾到你。”
楚辭勾起唇角,滿目淒涼地看著他。
原來在他的眼裏,她始終是個外人。
“不用了,這件事就此結束吧,我不會再深究,易先生,你也不要再提了。”
易許看著她悲傷的眼睛,欲言又止。
“天黑了,我該回去休息了,易先生,再見。”
楚辭強忍住心中的悲傷,逆著風朝家的方向狂奔而去,耳邊風聲呼嘯而過,她仿佛聽見易許在叫她的名字,聲音縹緲,仿佛夢中的囈語。
許牧唐的手術如期進行,那次交談後楚辭再也沒有親自到病房查房,但仍是會認真檢查值班護士的拿來的結果,詳細詢問病人的精神狀態,手術來臨前,楚辭做足了完全準備。
手術那天易許早早地守在手術室外,他看起來很憔悴,眼中布滿紅血絲,唇邊有青色的胡茬,身上還穿著皺巴巴的白色襯衫。
進手術室時,易許看到了穿上手術服的楚辭,輕輕點了下頭,楚辭垂眸,略過了他眼中的情緒變化。
手術進行的很順利,也許是她和葉文煜的配合越來越默契,也許是她早就放寬了心態,手術過程沒有出現任何狀況。
宣布手術結束的那一刻,楚辭吐出憋在心口的那口氣,揚起了唇角,葉文煜握住了她帶著手套的手掌,俯身在她耳邊輕輕道:“幹得漂亮!”
兩個人相視一笑,肩並肩走出手術室。
易許立刻迎上來,烏黑的眼睛望著楚辭的臉,想問的話憋在喉嚨說不出來。
葉文煜摘掉手套,握上他的右手,“手術很成功,恭喜。”
終於結束了啊,楚辭仰頭看著外麵紅豔豔的晚霞,摘掉口罩和手套,長出一口氣。
“楚辭,晚上部門聚餐,要不要去吃一頓?”端著托盤的護士衝楚辭眨眨眼。
楚辭轉頭,正好撞進易許的眼裏,恬靜的臉頰一僵,她默不作聲地偏過頭,“不去了,我要回h市,明天有朋友訂婚。”
說話時她故意掀起眼皮看了易許一眼,他的臉色果然沉了下來,俊黑的眼睛裏仿佛堆滿烏雲的城池,稍有風,便是暴雨傾盆。
是的,明天就是易楚和何晟睿訂婚的日期,楚辭早就答應易楚會回去參加,易許應該也得到消息了吧,不然也不會把自己搞成那副狼狽的模樣。
葉文煜聽到對話,走到楚辭身邊問道:“你今天夜裏就要回去嗎?”
楚辭點頭,“車票已經買好了。”
說完衝一眾同事們擺擺手,“我先走了,你們玩得開心。”
楚辭回到辦公室收拾了東西,出醫院時正好遇到守在醫院門口的易許。
易許大步走到楚辭麵前,對上她清冷的眼睛,“我今天也要回h市,一起吧。”
“不用了,我已經買好車票。”
楚辭幹脆利落地拒絕,在易許的注視下走到馬路邊攔了輛出租車。
火車到達h市正好是半夜,出租車不好叫,楚辭在馬路邊等了半天都沒見一輛空車,最後還是上了刻意繞路而來的易許的車。
氣氛有些尷尬,楚辭偏頭看著窗外濃稠的夜色,說了聲謝謝後再不言語。
易許主動和她搭話:“楚辭,你和他的談話我都知道了。”
楚辭一驚,偏頭睜大了眼睛看他。
“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勉強。”
楚辭思維遲鈍地運轉,半晌,終於聽懂他的意思,心中微痛,原來連這樣卑微的交易,他都了如指掌。
她攤開手掌,看著掌心複雜的紋路,輕輕搖頭,“您也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有些事情割舍不斷。”
“楚辭,現在不是要分出一二的時候。”易許的表情嚴肅。
楚辭搖搖頭,笑了,“我從來沒想過要和你分出一二,易許,你說過,不會再幹涉我的事情。”
易許的嘴唇動了動,漆黑的眼睛望著她,終是選擇了沉默。
一路通暢,車子停在了孤兒院門口,下車前楚辭看了易許一眼,“易許,你不該回來的,許伯那裏正需要你。”
易許靠在椅背上沒有出聲,楚辭知道,他心裏正難過著吧。
最開始得到易楚要訂婚的消息時她的第一反應是震驚,因為她知道何晟睿並非良人,聽著電話那段易楚的解釋,楚辭的情緒逐漸發生改變。
那時候她腦袋裏裝的全是易許,他用最悲傷的語調問她:“楚辭,你知道愛而不得的感受嗎?”
所有的愛隻能說給自己聽,所有的苦隻能往肚子裏咽,沒有人能和他感同身受。
楚辭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關上車門,頭也不回地走進孤兒院。
院裏亮著盞暖橘色的燈,秦沐陽睡眼朦朧地站在燈下望著楚辭,待人走進了,唇邊忽綻出一抹笑容,“是你啊,我還以為進賊了。”
楚辭睨了眼他亂糟糟的頭發,將背包放到一旁的桌上,“趕得急,沒來得及通知你,回去繼續睡吧。”
秦沐陽自然地將包拎在手中,跟在她的身後,“怎麽現在回來,遇到什麽事了嗎?”
“朋友明天訂婚,我要過去看看。”
楚辭推開房門,打開燈,裏麵頓時亮堂堂的。
楚辭瞥了眼房間裏的陳設,笑了一聲,“打掃得挺幹淨啊。”
秦沐陽把包放在小桌上,抬手抓了下頭發,聞言,驕傲地揚起眉毛,“那可不,我每天都過來打掃呢。”
楚辭笑看了一眼,突然問道:“你還睡嗎?”
“怎麽?”秦沐陽麵帶疑惑地看著她。
楚辭對著小窗坐下,皎白的月光將花園裏盛開的紫藤蘿照得格外茂盛,她轉過頭,眼中仿佛有月光傾泄而下,“秦沐陽,我要離開市了。”
秦沐陽一愣,表情呆滯地看著她,“為什麽?”
“我的病人已經做完手術,要回老家休養,我要做他的私人護理,跟他一塊回老家。”
秦沐陽往前走一步,高大的身體堵在了小窗前,“他的老家在哪裏?”
“y市。”
“哦,那挺遠的。”
秦沐陽看著花園裏隨風搖曳的藤蔓,情不自禁地伸手,指尖顫抖,有微風穿過指縫,他突然明白自己隻抓到了一縷清風。
“去了還回來嗎?”
“回來,但是不知道日期。”
楚辭眨眼下眼睛,心情跟著窗外的微風飄蕩,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下定了決心。
或許是不忍心看到易許頹廢的模樣,卑微又努力地想要拯救他;
又或許是知道易許明白一切後,想要破釜沉舟地搏一把。
她仰頭對上秦沐陽悲傷的眼睛,聲音比窗外的風還輕:“秦沐陽,你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話嗎?我有個很想要的東西,我已經朝他走了九十九步,現在隻剩下最後一步……我不想,也不甘心放棄,所以我要繼續走下去了。”
秦沐陽立刻就明白她指的是什麽,又是震驚又是悲傷地看著她,片刻,他轉過頭,掩去了眼中所有的情緒。
“如果走不下去就回來吧,我……還有很多人都在這裏等你。”
“那你呢……秦沐陽,你想要的東西呢?”
秦沐陽垂下眼瞼,輕聲笑了,那笑聲震得他胸口頓頓地疼,“我想好了,這段時間我會找到合適的人接管孤兒院,然後我就回到市去,繼續開我的小酒吧。”
楚辭點點頭,“這樣也挺好的。”
“是麽?”秦沐陽轉頭,強忍住顫抖的聲音,深吸一口氣將心中悲憫的情緒壓下,輕聲道:“我也覺得挺好的,一直留在院裏挺沒意思的,我還年輕,再出去闖一闖吧。”
他握緊了拳頭,轉身朝門口走去,臨走前目光深沉地看著楚辭,“楚辭,祝你成功。”
楚辭揚唇笑笑,“秦沐陽,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