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愛而不得
楚辭把手裏的東西放好,轉頭拉著椅子坐到易許對麵。
易許看著她,漆黑的眼睛仿佛蒙了層塵,霧蒙蒙的,透不進一絲光芒。
楚辭拿著手術風險單子照著念,兩分鍾就念完了所有的條款,放下,她靠在桌沿問他:“有什麽要說的嗎?”
易許抬眸,額前的碎發似乎要紮進眼裏,“你全都聽見了。”
肯定的語氣,楚辭也立刻猜到他在說什麽,揚起唇輕蔑地笑了,“聽見又如何?你都敢做出來,還怕別人知道嗎?”
易許沉默地審視著她,目光犀利,像是要透過表層看到她靈魂深處,“不要告訴易楚。”
楚辭心中鈍痛,報複似的對上他的眼睛,“告訴她多好啊,藏著掖著不累嗎?你不累,我都替你累。”
“你想說什麽?”易許的手搭上桌沿,身體前傾,停在裏楚辭很近的地方,“楚辭,你心裏有話。”
楚辭挑起眉梢,盯著他臉上細小的毛孔,差點就伸手去掐他的臉頰,狠狠地掐,把那白皙的皮掐出血紅的顏色來。
“易許,你做決定之前有沒有考慮過身邊人的感受?有沒有考慮過他們會不會為了你的決定痛苦絕望?”
楚辭的目光流轉,像是春日裏剛破冰的溪流,“易許,你真是個自私的人。”
“你難過嗎?”易許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強迫她對上他的眼睛,“你的表現讓我覺得你很難過。”
撞進他眼睛的那一刻楚辭心裏的防線全部崩塌,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如此懦弱,見到易許,就像見到貓的老鼠,明明她才該是理直氣壯的那一個。
易許鬆了手,後退,麵上清清冷冷,仿佛剛才那個侵略性十足的人並不是他。
“手術的風險我都已經了解,盡快安排手術吧,時間確定後告訴我。”
楚辭審視著他,嘴角掛著抹淺笑,“好。”
易許拿起椅背的西裝,站起來,“那我就先離開了,楚小姐,再見。”
楚辭靠上椅背,閉上眼睛,沒有看他。
外麵傳來清脆的講話聲:“易先生你要走啊?可是葉醫生想請你吃晚飯,說有事情要商量。”
易許停下,回頭看了眼靠在椅背上的人,點頭。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楚辭忍不住睜開眼,肩膀措不及防地被人按住,頭頂傳來易許低沉的嗓音:“楚辭,你要找的那個人是誰?”
楚辭怔愣,半晌明白了他的意思。
頭頂的聲音還在繼續:“楚辭,你很喜歡他吧?所以你能明白愛而不得的痛苦嗎?就像溺水的人好容易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伸手一抓,結果抓到了一把虛無的太陽光。”
“楚辭,我不想再看到她痛苦流淚,所以請你不要將那件事告訴她。”
楚辭的指甲頂在堅硬的桌麵,力氣太大,頂得根部疼到麻木,她張嘴,口腔裏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好,我不會告訴她。”
“謝謝。”
易許站起來,轉身走出辦公室。
腳步聲消失,楚辭睜開眼睛,兩行淚順著臉頰滑落,她抬起雙手蓋住了臉頰,肩膀抖動,卻再沒落下淚來。
葉文煜處理完報告出門正好攔住了易許,兩人一前一後回到辦公室,楚辭還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坐著,聽到交談聲,她的意識逐漸恢複,可雙腿酸得根本站不起來。
“楚辭,你怎麽還在這裏?”葉文煜走到她麵前,瞥見她蒼白的臉蛋,頓時慌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帶你去看看吧。”
楚辭大口地喘氣,手撐著桌沿站了起來,轉身,易許正安靜地看著她。
她低下頭,默默活動著酸麻的雙手,“沒事,這兩天作息不規律,有點頭暈。”
葉文煜扶了下眼鏡框,歎氣,“本來想叫你出去吃飯,看你不舒服就算了吧。”
楚辭抬頭看著他,“去吧,正好到飯點了。”
出了辦公室楚辭才知道葉文煜說的吃飯是部門聚餐,而且易許也在。
吃飯的地點選在市裏最豪華的餐廳,葉文煜請客,一幫人跟餓死鬼一樣搶著點菜。
葉文煜不好意思地衝易許笑,“他們鬧騰慣了。”
易許點頭表示理解。
楚辭在低頭看手機,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字,旁邊有人瞟了一眼,驚訝地張嘴:“楚辭你在看什麽啊?”
“畢業答辯。”楚辭言簡意賅,並沒聊天的打算。
那人佩服地衝楚辭豎起大拇指,“這樣的環境你也背得下去,真是厲害。”
怎麽會背得下去呢?
楚辭心中悲涼,不過是借著枯燥的專業詞匯躲避某些事情罷了。
點了菜,服務員開始上酒,一幫人照例開始找葉文煜敬酒,楚辭關閉了手機,拍桌,“葉醫生酒量太差,醉倒了沒人買單你們負責啊?”
有人順杆爬,拿著酒瓶給楚辭倒:“葉醫生不能喝,你能啊,我記著葉醫生剛來那會兒,還是你替他喝的酒。”
一句話,楚辭又成了眾矢之的。
葉文煜在那邊急得拍桌子,“她不能喝,前兩天剛喝酒傷了胃,一口都不能再喝了。”
“葉醫生知道的還挺多的。”
一桌人都用曖昧的眼神看著他們兩個,楚辭還好,依舊是事不關己的模樣,葉文煜漲紅了臉,急急忙忙地在那解釋。
還是有人來敬酒,楚辭把手機揣進口袋,拿起酒杯準備往嘴裏灌,耳邊忽傳來男人悶悶的聲音:“這杯酒我替她喝了,喝完就好好吃菜吧。”
說話的是易許,他站起來,高高的個頭擋住了餐廳大廳的燈光,黯淡的光線裏他手裏的玻璃杯亮晶晶的。
楚辭心裏悶著一口氣,仰頭把一整杯就幹了,坐下時聽見易許在歎氣。
聲音摻雜著些許無奈:“女孩子還是不好喝這麽多酒。”
楚辭捏著冰涼的玻璃杯,一瞬間仿佛回到了十八歲的時候。
他抱著箱子對她說:“小妹妹,這不是你該做的事情。”
連語氣都是相似的。
楚辭的胸口更悶了,沉著臉偏頭看他,他拿起筷子夾菜,翠綠的菜葉,吃相斯文好看,跟大三時吃火鍋的模樣如出一轍。
她心中悲戚,一切似乎又沒有變化。
那麽,她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