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本宮心裏苦
鑼聲是從戲台子那邊發出來的。
duang~duang~duang~
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童，正在賣力的敲著與他的身形不相匹配的大銅鑼。
duang~duang~duang~
幾乎是所有人都被這擾人的鑼聲吸引過去。
大家都是一臉疑惑的看著小童，應該是那家的小公子，在家被寵壞了，這麽調皮，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都敢在這太子的宴會上出風頭，這要是回到家，一定會被一頓胖揍。
有一個內侍打扮的小公公。上前去，想要製止這個不聽話的小童。
小童機靈得很，還沒等到人靠近，就把銅鑼和小木錘丟到地上，做了個鬼臉，一溜煙跑了，是個淘氣的機靈鬼，闖了禍，跑得倒是挺快的。
之前搭著的戲台上，才子佳人的故事已經演完了。
桃花依舊粉豔的開在樹枝上，繁盛的著實讓人歡喜，但是不知道才子與佳人的結局如何？
是有情人的終成眷屬，白首相攜。還是無情人的曲終人散，寂寂寥寥。
參加暑宴的大部分人的心思都不在看戲上，自然是不知道結局的。
戲台上，之前的布置都已經被撤下去，隻留下一棵桃樹，立在一側。
沒有了鑼聲，戲台上上的樂聲重新響起，吹拉彈唱。
鏘鏘鏘
眾人的目光都已經被吸引過來，看著戲台子。
出將
布簾輕輕的被拉開，一個女子，用袖子遮著臉，漫步的走了出來，繞著台麵走了小半圈。然後就立在桃花樹下。
鏘鏘
自然而立小八字，身姿端正，不搖不擺，移步時腳尖輕輕翹起，重心落在腳後跟上。抬右腳眼視左邊，抬左腳眼視右邊。高三寸左右。腳直有勁。腳尖朝上，步伐平穩，有韌性的向前邁步。（1）
就著一小段，就讓人不忍移目，看得有些發呆。
在場有愛看戲的，心中暗自感歎。這女子的功法了得，若不是從小就開始練的，必然是到不了這樣的境界。
再仔仔細細看這個青衣的身形，愣是沒看出來是哪個大家。難道是還沒有出名的？很快就否定了這個念頭，心下詫異。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場的的也有不愛看戲的，身姿是不懂的，步法也是看不明白的，但是，那女子身上穿的衣服，明顯是犯了忌諱的。
鏘鏘
愛看戲的，不愛看戲的，眾人都回過神來。
台下的人不由得吸了一口氣，皇後的鳳袍，這個青衣莫不是不要命了，可是他們還要命的好麽。
長公主坐在官帽椅上，手心微微出汗，拿起手邊的茶，準備喝一口，想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青衣衣用袖子擋著臉，衣袖寬大，手臂慢慢下滑，露出頭上戴著的鳳冠，燭火下，拇指大的珍珠，泛著微光。
眾人都不敢說話，隻盯著那寬大的衣袖，不敢眨眼。
青衣用袖子遮著臉，衣袖寬大，手臂慢慢下滑，露出光潔的額頭，還認不出人來。
眾人依舊不敢說話，隻盯著哪額頭。
青衣手臂繼續下移，衣袖寬大，也遮不住了，露出了一整張臉。
鏘鏘
站在那桃樹下的，戴著鳳冠的美人，是皇後。
那個用漫步上台的青衣，怎麽會是是章皇後。
眾人麵麵相覷，直直的盯著台上，怕是自己眼睛看花了，趕緊眨眨眼，再睜開時，戲台上站著的依舊是章皇後。
心裏卻有些誠惶誠恐。更多的是慶幸，不用跟著一起連坐了，命是保住了。
嗆嗆錘。
樂聲一換，是絲樂，有些哀怨。
“眾位看官，小女子這廂有禮了。”章皇後拿捏著腔調，水袖一甩，挽出一個漂亮的袖花兒，微微底下身子，對著戲台下的眾人，施了一個萬福禮。
看客門額頭上冷汗涔涔，心跳如鼓，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受皇後的這一拜。
膝蓋一軟，也不管地上是石頭還是方磚，都跪了下來，嘴裏還爭先恐後的說到：“皇後折煞了，皇後折煞了，臣等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戰戰兢兢的，都是把腦袋係在了褲腰帶上。
李穀主小聲的對長公主說到：“要不要製止，聖上看見了，怕是要出事情了？”
長公主搖了搖頭，“已經來不及了，哥哥怕是已經過來了，就讓她演吧，這麽多年，她心裏也不好受。”
李穀主點點頭，依舊看著戲台子上。
長公主沒有想到，都已經這麽多年過去了，她還是放不下，再想想自己，又能好到哪裏去，自己拜得是什麽？那佛龕上空空如也。
鏘鏘
“妾身本是梨園女。孤苦伶仃，無依靠。”
章皇後水袖一甩，將衣袖收於身後。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那唱腔有板有眼，韻味醇厚，都傳到眾位看客的耳朵裏，可惜眾人都是味同嚼蠟，吞也不是，咽也不是，硬生生的卡在嘴巴裏。
頭已經低到塵埃裏，戲台上依舊沒有要結束的意思。
有膽子大的，為了給自己搏一個前程似錦，朝著台上的章皇後大聲的說到，“皇後金尊玉貴，是天下人的典範，怎麽能和那伶人相提並論，皇後切莫要妄自菲薄。”
更多的則是凡夫俗子，低著頭，就連往戲台上看上一眼的膽子也沒有。
“本以為青絲白發了終生，峰回路轉。”
章皇後並沒有理會那個說話的人，從桃樹上這下一朵桃花，放在鼻下嗅了嗅。
世人都在為自己的前程博弈，勝了，便是一步升天，敗了，便是萬丈深淵。
那人的命，她看不透，也管不了，由他去吧。
還有些不甘心，搏前程的繼續說道：“皇後萬金之軀，切不可自甘墮落，一國之風，全都仰仗皇後。”
“青春正好，芳華易逝”，
章皇後把桃花插在鬢間，又從桃樹上折了一支桃花。
走到戲台中央，目光從跪在地上的一幹人等身上慢慢掃過，最終落在長公主身上。
頭微微的點了點，一丟手，把桃枝扔到了台下，許久都沒有練功了，都生疏了，丟得有些偏，桃枝掉到了地上。
“剛才是誰在說話？”
章皇後看著那些人問道。
（1）那個漫步步法的描寫，是在百度上搜的，關鍵字：戲曲步法，第一個就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