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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他事

  大俠是什麽?

  “是個人。”別看這問題來的沒頭沒尾,楊陸答得倒快。


  不過說這話時他正用筷子甩著豆腐,讓那白蝴蝶塊蜻蜓點水般從各盤小料上掠過。


  楊稚眼瞅著那豆腐邊角染上幾抹色彩,全然不知道現在是否應該感謝楊陸在百忙之中抽出空來敷衍自己。


  而楊陸則將八角上沾了不同調料的豆腐放在碟中,以筷頭悉心塗抹勾勒出花紋,最後心滿意足地放進嘴裏。


  “唔,是有血有肉、有心有肺的人吧。”咽下嘴裏的東西,楊陸又補充了一句。他用杯中清茶漱口咽下,後知後覺地問到:“你說胡大俠?”


  顯然楊稚也沒接觸過第二個被人稱為大俠的家夥了。


  楊陸微微皺起眉頭,點著桌子一一數到:“什麽擊退土匪啦,保護民女啦,守護村子啦……總之這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情——阿嚏!”


  “誰又罵我啊?”他抱怨著從衣袖後抬起頭來。


  在那個瞬間,楊稚還真怕他接一句“他都沒有做過”。


  不過還好,楊陸緊接著說道:“總之俠義小說裏那些常見的情節,胡大俠基本都經曆過。”


  “唔。”為了嚴謹,他甚至還補了一句:“除了妹子以身相許。”


  “……”聞言,楊稚發現自己竟然真的無話可說。


  “就好比說吧,那回。”看楊稚不太信任的模樣,楊陸試圖舉一個例子,不過剛起了個頭就沒下文了。


  倒不是胡大俠沒有英雄事跡,實在是以往胡大俠與人回憶往昔時,他都在專心吃飯。


  “想當年胡大俠途徑柳予莊……”哈,這個豆芽真嫩啊。


  “想當年胡大俠聽聞密林裏傳來哭聲……”這個茄子居然做出了些許肉香,這是人能做到的嗎?


  “我跟你們說啊,隻見胡大俠一拳砸向那畜生的腦門……”今兒這五花肉做膩了,實在難以下口,仇哥你手藝退步了!

  沉默再三,楊陸裝作無事一般夾起桌上的藕片,權當自己什麽都沒有說。


  “這季節哪來這麽脆的藕啊?”楊陸細細品味著口中的甘甜:“溫老板的進貨渠道真是一個迷。”


  “如今反季的東西倒是越來越多了。”不知怎的,楊稚又想起了那袋花粉。


  “反季兒?”楊陸夾起裏脊放在碟中。他越想越覺得這詞用的準確,不由得笑到:“若是讓楊明聽見,怕不是又要連聲嚷嚷奇怪了。”


  說到奇怪與為什麽,楊稚突然想起了傾姿。若是她在此處,說不定又要拉著玢儀說上半天為什麽了。


  “不過管他呢。”楊陸顯然並不糾結於此:“有肉吃就行了。”


  話雖然這麽說,但提起反季就會想起應季,提起應季,楊陸又惦記起了楚傾江,不由得開口歎到。


  “楚大哥不會今天真的不來了吧?”


  他自覺地整理起桌上的碗筷,不忘對楊稚解釋到。


  “年年今日楚大哥都會與溫老板約在此處,同時他還會帶來十幾隻螃蟹。”


  見楊稚似有不解,他略帶自豪地說道。


  “是來自江海曲的螃蟹,那兒聽說河還交匯,魚肥蟹美,就是遠了些。”


  “而這河海裏的魚蝦吃的就是一個鮮字,所以……”


  說回吃這個話題,楊陸自然是無中生長篇。


  趕巧楚傾江是食道中人亦是性情中人,他一是希望能吃上溫老板做的河海美食,二是希望朋友也能嚐嚐江海曲的鮮味,曆年來也就絞盡了腦汁誓要將河海貨活著帶到冬嶺。


  想這一路上趕車尚需要三天,途徑荒煙之地還瘴氣橫生,其中艱辛實在不為人所道。


  聽說最早他總是惱怒地將被瘴氣侵襲的死魚蟹丟在半路,自己餓著肚子趕到醉陽樓。


  後來受啟發於冬嶺之雪,他又開始琢磨冷藏的法子。


  “最初這魚蝦不是頭尾不衡凍壞了,就是在溫冷交替之中腐壞了。”說起溫度難以平穩調節,楊陸亦深有體會:“他們都勸楚大哥放棄此事,但他硬生生試了幾年使出了恒溫的陣法,也就將凍好的鮮魚蟹帶進了冬嶺城。”


  “當然,這還不是最稀奇的。”楊陸迫不及待地說道。


  “盡管如此,他還是嫌這魚蟹到冬嶺城時已經沒了生命,轉而又去研究將魚蟹生著帶入冬嶺城的法子。”


  生著帶入?楊稚略一沉吟。聽楊陸方才所說,這路上地荒又有瘴氣,著實不好處理。


  他一路上也觀察了楊陸護著豆腐的運作,知道他在分心恒溫時身上會流露出不少破綻。


  若真是遇上襲擊,且不說這可憐的豆腐,就是他本人失去先手也極有可能重傷翻水。


  不過說不定……那個楚傾江其實很強,法力遠超楊陸?楊稚思來想去,不由得輕輕搖頭。楊陸這等實力在楊城已是罕見,怎得隨便來一個冬嶺外人就能超過。


  “……後來他就真的做到了……可惜我到現在都還沒學會……喂?喂!”


  一個走神間,楊陸已經興致勃勃地捋完了楚傾江的全部努力。


  楊稚被他叫喊回神,這才發現他的臉上正掛著顯而易見的不悅。


  “我賭一個雞腿,你一定在想什麽很不浪漫的事情。”楊陸翹起二郎腿。


  “那位楚先生實力如何?”正好免得自己繼續猜測,楊稚索性直言問到。


  “實力?”楊陸一怔。


  “純論法力。”楊稚貼心地為他排除了幹擾項。


  “法力……?”楊陸還是有些無從下手:“硬說的話,與楊肅差不多吧?”


  楊肅啊。楊稚回想片刻。


  他在紅瀚林見過楊肅的實力,若是撇去那些陣法加成,他的法力確實差楊陸一截。


  如此法力運轉生鮮法門,這法門該是異常巧妙。不過為了食物在路上冒如此風險,那位楚先生還真是對自己不負責。


  “喂喂喂!”眼見楊稚的神情越來越不對,楊陸趕緊打斷到。


  “江海曲到土匪多嗎?”楊稚又問到。


  “土匪啊……”楊陸又是一陣糾結。


  理論上來說,自打虎皮寨解散了以後,喬區就沒有土匪了吧?但江海曲的起頭在齊家的地盤,他還真不知道齊家那邊有沒有土匪……


  等一下,不對啊!突然間,楊陸越想越不對勁。這話題是怎麽從吃是怎麽一路跑到土匪窩的啊?!

  他看向楊稚,後者還帶著那股從胡大俠的話題開始就存在的某種隱約的否認感。


  等等,難道,難不成?電光火石間,楊陸心頭冒出一個大膽的推測。


  “你……不會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糾結法力強度的問題吧?”他不敢置信地問到。


  “是。”楊稚並不否認。他看得出以胡大俠的身手和法力,根本不存在打得過楊陸的可能性。


  “這……”聞言,楊陸瞪大眼睛,沒多久又無奈地笑了起來。


  “果然啊。”他長歎一聲:“你這個人一點都不懂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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