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印
齊非景解開層層封印打開石門，入洞後又疊上層層禁製從內鎖住，這才徑直去了洞穴深處。
“嘩啦——”
腳步聲激起了內裏人的反應，接連的鎖鏈聲傳來。
齊非景沿路左拐，終於在燈火通明的房間裏看到了想見之人。
隻見那人被鎖鏈扣著腳踝關押在結界中，正是被困了足足四天的邱虹淺。
“齊非景。”
邱虹淺筆直地站在屋內，一臉警惕卻茫然的神色。
那日他被齊非景誘入洞中，緊接著後背一痛失了力氣，被他扛到了洞穴深處。
中途他也拚力射出一道訊息，卻眼睜睜地看著水魚撞在石壁上濺作一灘。
“出不去的，有禁製。”
齊非景安慰般拍拍邱虹淺的脊背，點著悄然設下的禁製將他渾身的經脈鎖住，又用玄鏈扣住了他的腳踝。
緊接著，他轉身離開洞穴，一走就是四天。
“為什麽？”
邱虹淺不解地發問。
他與齊非景相識多年，關係還比尋常長老要好上一些，實在想不通他為何如此對待自己。
後者篤定地望了他一會，許久才穿透結界來到他的身旁，伸手便去扶他的肩膀:“來，坐。”
邱虹淺下意識避開他，自己後退了幾步，還將雙手虛抬在身前，拒絕之意一目了然。
齊非景頓了一下，自己先站回桌旁，再度向邱虹淺邀請到:“坐。”
可惜邱虹淺並無上前之意。
僵持片刻，齊非景取出一壺清茗放在桌上。
他擺正杯子為邱虹淺倒茶，盯著在杯中旋轉翻滾的茶梗慢悠悠地開了口。
“認識你的時候，我真的以為自己離開了地獄。”
他的手微微顫抖，被睫毛遮擋的眼睛裏是難以言喻的傷感與懷念。
兩人的初遇……說來也是退魔之戰末期的事情了。
時值大戰，自然不可能像後來的和平時期一般人手寬裕，不但元老長老們四處奔波，被帶回的客人也全都上陣幫忙。
邱虹淺便是其中之一。
他那時由於屬地全滅而流落在外，幾經周轉還是落在了魔的手中。當時魔點著名要吃他，所幸碰上汪九舟攻打魔點才幸免於難。
由於法力淺薄上不了戰場，他便一直幫著素萼處理草藥。實在無人時，他也出門去采集一二回來周轉。
而齊非景便是他去采藥時帶回的重傷之人。
“對不起。”
齊非景撩開披散的長發，轉身向邱虹淺展示自己的頸背。
在與兩肩平行的脊背中心處，一個魔印正張牙舞爪地展示自己的存在。
“你是魔？！”
邱虹淺瞳孔一縮，不敢置信地上前了一步。
“是。”
齊非景無奈地笑了笑，又掏出自己的魔種向邱虹淺展示。
“我是宮嵐魔君的手下，而且是最弱小低賤的手下。”
宮嵐魔君，這名字也許久不曾聽到了。
他是虛海赫赫有名的大魔，曾與舍捺魔君合謀四處侵略，將大片種族拉入了戰火之中。
而這個合盟的最後一個目標，便是與世無爭多年的若水。
“可，可？”
邱虹淺疑惑出聲。
他記得在退魔一戰裏，江漓斬殺了舍捺魔君，又把重傷的宮嵐魔君驅逐了數萬裏。
雖說宮嵐魔君也曾放下狠話說要再回來，但根據沙易帆的調查，他與當地的魔勢力起了衝突被對方殺掉，再無可能給若水帶來威脅了。
“萬年都過去了……”
邱虹淺愈發不解。
就算齊非景是魔，也在若水和平生活了萬年，為何現在才出手？
總不可能是因為突然想起宮嵐魔君的大仇，這才計劃拿自己開刀吧？
沒道理啊？
他皺著眉頭看著齊非景，身形不由得又貼近了幾分。
後者也不著急回答。他放下頭發為自己倒上一杯清茶，盯著暈染開來的水氣逐漸失神。
“你看，就算我在若水生活了萬年，也一樣習慣於陸上的擺置與飲食。”
“我應該是注定無法融入若水的吧？”
究其淵源，齊非景的確不是突然翻臉。
幾千年前，他脖頸上屬於宮嵐魔君的烙印突然活躍發燙，刺的他輾轉反側、痛苦不堪。
等疼痛稍稍減輕，他驚覺自己已經離開九曲潭來到了一片荒野，四周還圍著數個實力不一的魔頭。
他後退一步想抽鏈自保，卻被一股大力猛然抽倒在地上。
“魔君麵前，豈敢不敬！”
鐳鐳的魔音轟鳴在他的耳側將他震得頭暈目眩。
他被人拖起強行看向前方，這才發現自己的正前方正坐著一個魔焰滔天的大魔。
“宮、宮……主人。”
齊非景大驚失色，卻礙於魔印叫不出大魔的名字。
在魔印的絕對掌控下，他溫順地跪在地上，陌生地喚起了這個被遺忘萬年的稱呼。
“若水把你養的不錯。”
難以形容的聲音威壓在齊非景的心頭。
雖不能抬頭看宮嵐的神色，但他知道大魔正滿懷惡意地上下打量著自己，就像是看一條丟失了萬年的籠養狗。
於是他更卑微地縮起了身子。
看見這不成器的樣子，宮嵐嗤笑一聲收了氣勢，漫不經心地命令到。
“回來盡忠吧。”
“呼……”
一想到當時噩夢般的遭遇，齊非景連呼吸都顫抖起來。
這宮嵐魔君控製欲極強，在所有自願或非自願的手下身上都打了魔印，對其中膽敢反抗之人更是加倍的懲處折磨。
萬年前他是最下賤的那檔存在，甚至都沒資格領教宮嵐的手段。
而萬年後，當他被宮嵐重新抓在手中，終於體會到了什麽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以為我行的。”
齊非景麻木地勾了勾嘴角，有些脆弱地趴在了桌上。
麵對宮嵐時，他順應本能做出大魔最瞧不上眼的姿態，自以為獲得了他的信任。
他不動聲色地回到若水，第一件事便是去尋求元老的幫助。
然後，他就再度失去意識回到了宮嵐麵前。
“若水真的把你養的不錯。”
大魔邪氣地笑著。
“但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有這魔印在你身上，我隨時都能操控你，當然，也隨時能查看你的記憶。”
“想死？試試看，能動一根指頭的話我賞你死。”
發現無論怎樣都不能挪動軀體分毫，齊非景的心越來越冷，絕望之情亦噴湧而出。
而魔君還在自言自語，甚至衝他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看來你我終究是生分了，還是要幫你好好回憶回憶才行。”